醫院走廊里的人早就逃得干干淨淨,此刻只剩下他們。
她隔了片刻,終于開口,面對著他的視線,「煙煙死了,我知道即便你殺了保羅,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彼容錦沒有說話。
「可是現在,保羅還沒有醒,顧氏、古堂都有很多事情要趕緊著手處理,」她苦笑了一下,「顧少,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他終于開口,可是聲音冷得像冰塊,一個字一個字砸向她,令她徹底骨生寒。
「等我暫時處理完古堂的事之後,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她看著他,一字一字說得清楚,「你相不相信我?」
彼容錦的眼神很冷,眸中的尖銳一閃即逝,快得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彼止繡卻再度張牙舞爪般跳起來,手中的槍再次指向她,「大哥,你不要相信她的話!」
一聲冷喝卻驟然傳來︰「顧止繡,你敢亂來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
眾人一起回頭,隨即就看到許世昭拿著槍走了進來。
太好了,他……他沒事……
這一瞬間,她心潮翻滾,萬分感謝上蒼。
但是在許世昭說出那句話之後,顧氏所有的人的臉色全變了,顧容錦的眼神幾乎可以殺人,「許世昭,你剛才在說什麼話?煙煙才是你的未婚妻子!」
「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元哲。」許世昭的眼神凶狠,手中的槍一直牢牢指著顧容錦,隨即閃身攔在了她的身前,「而她,曾經同樣是我的未婚妻子,我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殺了她!」
她只覺得嗓子干涸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可是看到元哲終于出現後,只覺得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她下意識朝顧容錦看過去,卻意外地發現他的臉色瞬間灰敗下來,仿佛遭受到了什麼大的打擊似的。
「原來如此……」顧容錦喃喃自語,臉色更加難看,隨即朝她看了一眼。
那個眼神里藏著的……是哀傷嗎?
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就仿佛有什麼東西迎面一拳重重擊來,她猝不及防,一顆心已「怦」地跳起,她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可是那種蝕骨的傷,她卻莫名地清晰。
可是,她依舊不懂。
所以,她只說︰「顧少,我不想推卸責任,這件事,我知道是我們古堂對不起你們顧氏,就像我說的那樣,給我時間,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一定要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彼容錦卻仿佛沒有听到她說的話。
「顧少?」她輕聲開口問他。
其實她並沒有把握讓顧容錦答應她,而且他們人多勢從,而她這邊只有一把槍,如果今天注定了要死在這里,也沒有任何辦法。
「真的……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嗎?」就在她忐忑的時候,顧容錦終于開口。
她重重點頭,「給我兩天的時間。」
「大哥,不要相信她!」顧止繡頓時暴跳起來。
「我要如何相信你?」顧容錦只那樣看著她,臉上再沒有絲毫表情。
她卻松了一口氣,二話不說,搶下了元哲手中的槍,隨即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之後,所有的人全部都吃驚地低呼了一聲。
她那一槍,剛剛好打在自己的掌心,鮮血頓時淋灕了一地。
彼容錦臉色一變,正要上前,但是卻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是元哲。
「小若,你怎麼這麼傻?」元哲臉色蒼白地扶著她,隨即狠狠看向顧氏的人。
她推開元哲,隨即將槍朝顧容錦面前一丟,渾不在意自己左手上的傷和血,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看著顧容錦,「顧少,我欠你的,不止這一槍,其他的,我只請你給我兩天時間,然後讓我再還好不好?」
她掌心的血,滑過手指,落在走廊的地面上,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她的臉色,也逐漸蒼白。
彼容錦看著她,終于輕聲說︰「好。」
「大哥!」顧止繡叫了起來,可是顧容錦冷著臉看她一眼,便示意眾人一起離開,她便是再不甘心,也被帶走了。
走廊里終于變得靜悄悄的,何雲從地上爬起來,飛撲到她面前,「夫人,你怎麼樣?」
她半個膀子已經疼得完全麻木,可是猶在笑著,「終于送走了他。」
「小若!」元哲抓住她的肩,「你何苦如此?」
她淡然苦笑,「那是因為我知道,現在,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做,不能在這里僵持下去。」
是的,她還有緊要的事情要做。
在醫院隨便做了一下包扎,她想來想去,總覺得醫院對保羅來說不太安全,若是有人存心要保羅死,那麼在醫院的話,只怕目標太過明顯,所以她立即吩咐何雲找人來把保羅接回古艾園,又找了葛醫生來照顧他,至于自己,則去了古堂。
務必要盡快查到到底是誰安排了這次埋伏。
她覺得自己很累,手上的傷也很疼,可是沒有辦法,她像只陀螺,此刻絕對不可以停下來,一停下來,她負不起那個責任。
而且,她只有兩天的時間。
所以她回到古堂之後立即就去找人查,可是卻一無所獲,因為那天的事,除了保羅和元哲之外,就再沒有人能夠說出來可靠而具體的消息了,只是現在保羅還在昏迷中,所以只上下元哲一個知情人。
「可是當時那麼混亂,我根本沒有看清楚是誰。」他無奈至極。
「元哲哥,你再好好想想。」她在房間踱來踱去,卻沒有任何辦法,所以眉皺得死緊。
他便又仔細想了一想,可是最終還是一臉歉然,「除非讓我再看到那些人,不然的話,我實在不清楚他們的身份。」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手上的傷痛得要命,可是她還是要撐下去。
梆醫生一直在細心地照顧保羅,她回去的時候,他看了她便笑了笑,「以前我是伺候老子,現在換成伺候兒子。」
她略略揚了下眉,問他︰「保羅大概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醒?」
梆醫生搖了搖頭,「子彈雖然拿了出來,但是他傷得這麼重,我只能說,要他醒來的話,只能听天由命吧。」
她的心頓時沉到了底處。
梆醫生看她一眼,隨即拉了她過去坐下,然後幫她手上的傷換藥,拿碘酒消了毒,然後上藥,換了趕緊紗布將她的手包扎好,末了不無責備,「你現在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
她苦笑,發現自己最近似乎這個表情越來越多了,「葛醫生,我沒有辦法。」
「我早就說過,古爺不該把你拉進這個火坑。」葛醫生的口氣里帶了一些責備。
她嘆了口氣,看著他笑了笑,「葛醫生,當年為什麼你不堅持,如果你一直這麼跟古爺說下去,多說幾遍,或許他也就不會最後那麼做了。」
梆醫生也嘆了口氣,「我若早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說什麼也會堅持了。」
「可惜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她看著床上的保羅,臉色平靜,仿佛只是在沉睡,「我真不該把他接來。」
「都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再後悔也彌補不了了。」葛醫生看看她,「古堂現在怎麼樣?」
第16章(2)
「有元哲哥在那里看著呢。」她隨口說了一句。
梆醫生的唇角微微一動,「怎麼,就這麼相認了?」
「那要怎樣?」她略略移開了目光,「他都已經承認了。」
「可是古堂的弟兄們可沒承認。」葛醫生似是提醒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古堂是古爺的心血,換了是堂里的哪個兄弟,大概都不會想讓一個幾乎算是外人的人來接手吧?」
她被他說得頓時了悟,「是我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