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她點頭微笑。
彼容錦笑了,「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古夫人。」雖是這樣說著話,他卻突然一抬手,將那白玫瑰簪在她的鬢邊,「鮮花贈佳人。」
「顧少好大的膽子,居然調戲于我,不怕我們古爺生氣嗎?」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年輕男子。
「我倒希望古爺生氣,這樣的話,想來古爺的精神會好一點吧?」他哈哈一笑,「改天有機會我去看看古爺,順道……探望一下夫人。」
「好啊,」她微微一笑,眸內明光流轉,「只要顧少敢來,難道我就不敢招呼嗎?」
說著一笑,便與他擦肩而過,走得意態嫻適。
直到下到6樓,她這才拉著阿朗快步離開。
若是顧容錦發現自己撲了個空,想來會立即下來吧?
丙然,直到她剛坐上車子,顧容錦帶著人就已經後腳跟了出來,不過還好她已經上車,于是隔著那車窗玻璃對顧容錦揮一揮手,看他一張俊美的臉瞬間變了色,她突然心情大好,隨即含笑離去。
回到古艾園,古千城卻已經知道了這事,然後便追問那一批貨的下落,她冷淡地開口︰「顧容錦來了,沒辦法拿,所以我全部都丟了,既然便宜不了古堂,那他也沒想拿到手。」
迸千城看了看她,有些沉吟,但是隨即一笑,「算了,也好,人沒事就成。」
他說完了話,卻還是看著她,她疑惑地問他︰「你看我做什麼?」
「白玫瑰?」古千城看著她的發鬢。
她下意識伸手一模,才想起來原來她剛才一忙,居然忘記把顧容錦孟浪之舉留下來的紀念品拿下來,不過她倒沒有拿下來,反而對古千城嫣然一笑,「好不好看?」
「好看。」古千城見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頓時含笑。
「是嗎?」她隨手將那玫瑰拿了下來,放在手中揉得稀碎。
迸千城的臉色也瞬間變了,就像顧容錦那一瞬間的表情。
她一笑,閑閑走開。
她早就有所體會,精神上的折磨比上的折磨更有痛苦,既然如此,用在古千城身上,只怕一樣有用吧。
當然,她深知道一點。
因為這一點,她才可以肆無忌憚地讓古千城陷入這種煎熬中,因為這種煎熬,是建立在一種前提下的,這個前提就是——
迸千城喜歡她,可是她不喜歡他。
她充分地利用了這一點,一點一點地整整折磨了他八年。
八年後的五月,古千城夜間著涼後引得舊疾復發,最終藥石無用。
最後,她帶了一個人去見他,只是她進去的時候,只是叫那人在外頭暫時先等著她,然後她便先行推門進了病房,古千城看到她的時候似乎笑了一笑,可是因為略有中風的癥狀,所以表情很奇怪。
她走到他跟前微笑,過了許久才開口︰「昨天律師樓的人來找我了,我才知道你為我打算得很好。」
迸千城努力地想對她笑了一笑,可是似乎很困難。
她又說︰「其實這麼多年,我總以為自己是可以忘記的,不過每次我想到以前的事情時,總是會想著,就是這個人,讓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其實我知道,這兩年你也開始恨我,覺得我行事霸道,但是你卻還是想把古堂交到我手里,想來也是看中了我這份霸道。」
迸千城眨了下眼楮。
「不過,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她笑了笑,「你要是就這麼死了,我的仇等于報了一大半,那種爭出頭的事還是交給別人辦比較好,所以,我特地帶了一個人來見你,希望你見到他之後會開心。」
她拍了一下手,守在病房外頭的人連忙走了進來。
她微笑嫣然,「古爺,這位,就是你一直不肯承認的兒子,如今我把古堂交給他,你看如何?」
迸千城下意識朝那進門的人看了過去。
金發碧眼的年輕人對他點了下頭,微笑時露出至少十顆雪白的牙齒,顯得很憨厚,「Dad!」
迸千城一口氣沒喘上來,頓時窒息得臉色都變青了。
而她卻淡然看著這一切,然後便走了出去,無人看到的時刻,她眼底一黯,隨即便微微笑了。
元哲哥,我總算等到了這一天。
第9章(1)
八年的時間有多久?
也許並沒有很久,只是卻足以讓她從一個十九歲的什麼事情都不懂的黃毛丫頭蛻變成為這大上海有名的黑幫夫人。
然而八年的時間,她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韓香若。
八年前的她,不過是這上海灘最底層最普通不過的人。
而八年後,她是古夫人,當年的韓香若,似乎早已經死去了。
是誰殺死了她?
是古千城?
還是她自己?
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人?
迸千城下葬後,從墓地回古艾園的路上,她覺得全身都倦,哪里都不舒服,但是後來總算是回到了古艾園。白色雪鐵龍轎車緩緩靠近的瞬間,洋鐵雕花大門隨即打開,院子里正中心的假山水池里的噴泉此時正朝外飛花濺玉似的甩著水珠,車子經過的時候,玻璃窗上不由得順便撩上一星兩點,隨即被雨刷蹭去。車子順著綠草坪繼續朝里行去,直到來到了被薔薇花密密攀滿了一壁的紅磚洋樓前才停了下來她下了車,徑直走了進去。
因為已經傍晚,所以客廳內的燈全部都開了,下人看到她便迎了過來,「太太,要不要吃晚飯?」
「先等一會兒,待會兒再說。」她坐回沙發內,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伸出一只手撐在額上,只覺得仿佛隨時都可以睡過去似的。
也不過片刻,她只覺得眼前光線似乎暗了一暗,有人囁嚅著上前︰「香姨……」
她抬頭嘆了口氣,「保羅,跟你說了很多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叫我?」
金發碧眼的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你畢竟是我Dad的妻子。」
「我們似乎是同年的人吧,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她揮了下手,「坐。」
保羅坐了下來,她抬眼看他,很難從他身上發現跟古千城有哪里相似的地方,沒辦法,保羅完全遺傳了他母親的相貌,也難怪古千城打死都不肯承認保羅是他的兒子。
「保羅,我已經將古堂交到你手里,想怎麼做,以後可就全看你了。」她笑了一笑。
「放心,」保羅點了點頭,有些躍躍欲試,「我一定會將古堂發揚光大的。」
她看著他一副伸開雙拳便可勇闖天下似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不過你為什麼要這麼大方?」保羅很納悶,「你看今天我Dad下葬的時候,大家都那麼服你……」
「你以為幫派是那麼好混的?」她幽幽看向客廳內的某一處,「我累了,骨頭倦了,想休息一下成不成?」
「你之前在葬禮上跟我說準備回老家一趟是真的?」保羅有點驚訝。
她撥下卷發,懶懶偎進沙發內,「當然是真的,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見我爹了,不過先說好,你可答應過我,說會繼續找顧氏的麻煩的。」
「那都是小意思,不成問題的,」保羅看著她,「不過,你為什麼總跟顧氏過不去?」
她垂眸一笑,「顧氏也常跟我們過不去吧?」
一說到顧氏,她便想到顧容錦,這些年倒是越發張狂了,偏是一張斯文儒雅的俊美容色,騙了不少人。只是想來他這些年來也逐漸認清楚自己該找麻煩的不是古千城,而是她吧?前些年他還不知道她總是跟他們顧氏做對,直到後來親眼看到,他那副吃驚模樣,讓她總覺得好笑,但是心里卻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空落落的,若不是為了舊事,誰願意在這個圈子里打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