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我們今天都命中犯煞,注定倒楣,還是有什麼災星把我們給拖累了?」高元意有所指地問道。
沈維埕揚眉問道︰
「你總是把事情往壞的方向想嗎?」
「我是個萬年老二悲劇男嘛。」冷哼。
「記恨不是好習慣。」沈維埕忍下翻白眼的。
「我一向小心眼。」高元完全不否認自己有這毛病。
沈維埕沒接話,只是淡淡笑著。兩個睽違十二年才重逢的老同學,雖然一直在學業上較勁,卻稱不上有交情,實在也沒有什麼舊好敘的,若不是今天突
然出了這場車禍事故,恐怕這輩子兩人的關系就僅止于十八歲以前那些交集了。
「喂,沈維埕。」高元才不管沈維埕有沒有談話的興致,也不肯讓他輕易把話題給轉移或無視掉。「今天趙子昀突然昏倒是怎麼回事?不會是因為她預知了什麼事才變成那樣的吧?」
「如果你好奇,可以去問她。」
「問她?我可不想惹麻煩。」高元臉色帶出一絲鄙夷。「你知不知道她是我旗下一間化妝品公司的職員?」
「現在知道了。」沈維埕點頭。
斑元才不相信沈維埕是現在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企圖吸引我的注意?」
「是嗎?倒是看不出來。」至少,今天的趙子昀完全沒認出來眼前這男人是誰……這讓他心中泛起一股微妙的竊喜感。
「那是因為今天你在,她總要裝一下。」高元揚起下巴,嘲笑道︰「我從來不知道你眼光差成這樣,竟然找了這種女朋友。」
「這種?」沈維埕問︰「她有什麼不好?」
「虛榮,三心二意,對感情不忠實……這些你看不出來嗎?」
「不管你怎麼看她,都跟我無關;而我跟她之間的事,也跟你無關。我不想跟你討論她。」沈維埕很明白地擺明他的態度。
斑元瞪著他,滿臉的恨鐵不成鋼。雖然有滿肚子的意見想發表,卻也知道兩人的交情沒好到那份上,再說下去,就太過了。于是只好努力吞下堵在喉嚨口的高見,一時也沒別的話好說。
沈維埕低看了下手表,說道︰
「快十二點了,明天還要早起,我準備休息了,你也早點去睡吧。」
「你只是不想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吧?」高元拒絕被打發。
「高元,你希望我給你什麼答案?」
「我希望你給我真實的答案。」
「真實的答案就是︰我們今天一同經歷了一場意外。」
「這場意外其實有機會避免的對吧?」高元就是這樣篤定著。
沈維埕淡淡搖頭道︰
「看來你早就認定了答案是什麼,要的只是我的點頭罷了。」
「不只需要你點頭,還需要你跟我說出個前因後果。」
「高元,你堂堂一個留洋的高材生,如果還信怪力亂神那一套會很可笑的。」
「沈維埕,你在規避答案。」高元道。
沈維埕嘆氣道︰
「高元,你真難纏。」攤攤手,「我建議你,既然大膽假設了,就該自己去小心求證。而我不可能成為你求證的對象,我只是個普通人,你纏著我真的沒用。不管我說了什麼,都不表示那是最真實的解答,我想你也不願意我隨便說兩句敷衍你對吧?」
「你是連敷衍我都不願意。」高元語氣有些忿恨地。
沈維埕沒理會他的氣話,也不想繼續抬杠。兩人真沒什麼交情,說話只是點到為止,簡直太正常不過。反倒是高元過度強求了。
「好了,真的晚了,我打算回房去,你一起走嗎?」
斑元瞪著沈維埕好一會,見沈維埕不為所動,只好道︰
「那就一起下去。」說完,不甘心地又補一句︰「我會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很好。祝你心想事成。」沈維埕不在乎高元最後得到的是什麼答案,反正不要來追著他問就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電梯,高元瞪著沈維埕的背影,心中決定,如果明天李昌龍還堅持帶他去給大師收驚的話,那他一定點頭同意,而不是像今天那樣狠狠拒絕,還罵李昌龍迷信愚昧。如果那個大師真有李昌龍所形容的那麼有本事,不是招搖撞騙的神棍的話,那麼,或許可以通過那個大師,弄清楚今天這場事故是怎麼一回事。
反正高元就是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太不尋常、太不合理,尤其那個趙子昀的狀況簡直詭異至極。
他不是迷信的人,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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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趙子昀這晚住宿的地方應該是縣城里的青年旅館,但因為遇上了沈維埕,又一同遭遇了場有驚無險的車禍,她沒有反抗余地的,在四叔、沈維埕以及警方的建議下,退了青年旅館,跟著沈維埕一同住進了香客大樓。
她以為她會失眠,卻毫無預期地在沾上床單那一刻,身體便失去意識。
她這是……睡著了嗎?
這種輕飄飄的感覺極之熟悉,讓時時警覺著的趙子昀立即知道此刻自己並不是在作夢,甚至可能不在自己的身體里。這一切,只是「有人」營造出她在作夢的錯覺罷了。
自從回到這個身體以來,她都睡得不好,也不敢睡沉,只要稍稍失去意識,就要驚醒,怕自己睡得太沉,便會失去身體的控制權。幾次無預警的昏厥,更讓她焦燥不安,她受夠了對身體失去掌控的感覺。
而此刻,她不覺得自己是在作夢,她深信,她只是月兌離了,被帶到某個地方……那個曾經拘困她十年的地方。
你夠警覺,不錯。
她的耳朵並沒有听到聲音,但這些字句卻傳入了她腦海里;這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冰冷而制式,像是機械發出的電子合成音。趙子昀沒有左顧右盼,沒有驚慌失措,只是冷靜地問︰
「誰?」
與其好奇我是誰,還不如把握時間,看些有趣的東西。
第6章(2)
然後,不待趙子昀再說些什麼,她面前便平空出現一縷白煙;白煙的形態變化出類似于電腦螢幕的模樣,接著,一些畫面開始片片段段地播放起來。畫質極差,不時沙沙作響,螢幕時亮時暗,像部老舊、即將報廢的黑白電視,隨時都會在下一秒永久性罷工。
不過,即便如此,那聲音想讓趙子昀看到的,都沒漏掉。那畫面里的人,雖然面目模糊,但大部分聲音都很清楚。
——喂,你不會是想騙我簽下什麼亂七八糟的合約,然後奪我的身體吧?
這個長相,沒見過;但這聲音,很耳熟。趙子昀一時沒去注意那聲音說了什麼內容,因為她滿心的怒火都被那聲音給點燃了。這聲音!這聲音!這該死的、化成灰她都認得的聲音……
——哈!對,我是罹患了癌癥沒錯,而且我的人生糟透了!活到了三十三歲,嫁了一個爛男人,沒學歷沒能力沒外表沒擔當,總是失業不工作,不是窩賭場就是窩在投注站,沒錢就找我要,不給就偷,連我的癌險理賠都給偷去賭個精光,不管我的死活……
對!我的人生很爛,爛透了!但那並不代表我會傻傻地被你騙!你以為你從我祖傳的銀鐲里跳出來,我就會相信你是我王家千年的守護靈,不會傷害我?哈!如果我家真有守護靈,怎麼會幾代都那麼窮?我爸我爺爺窮得要死,那時怎麼不見你跳出來幫忙?啊……什麼?你說你只負責不讓我王家血脈斷絕,不負責榮華富貴?!這算什麼!
這個聲音就是竊取了她趙子昀身體十年的那個可惡的小偷的!她現在正在看的,是那個小偷原本的人生嗎?一個面貌平凡邋遢、神情貪婪算計的重病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