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驚四座!原來這丫鬟竟是契丹派來的奸細?!
而不等眾人在震驚中反應過來,便聞「噌」的一聲,綠致竟直接飛身而起,長袖一拂,袖中便飛出一道銀光鐵索直直朝太夫人刺去——
「保護太夫人!」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室內頓時亂作一團。
而上官紫楚也在瞬間飛身攔在太夫人面前,徒手扯住了那根鐵索,同時腕上使力連絞三匝,就要將她拿下,怎知半空中的綠致卻忽然棄了手中鐵索,便趁著所有人涌向太夫人之際,直接從南窗飛掠而去,瞬間消失無蹤。
好一招金蟬月兌殼!
而連續的混亂之中,唯一站在那里不動聲色的,便只有蘇廂辭。她遠遠地看了上官紫楚一眼,唇邊浮出若有似無的笑意,像是她輕描淡寫的贊賞,又似乎——這一切早在她的預料之內。上官紫楚給了她三個理由,但若換成她便只需要一個——她相信那個男人。
「你還是像從前那般意氣用事。」她兀自道了句,轉身走出沁薇齋。
上官紫楚也隨了出去,此時蘇廂辭已經回到南苑,坐在石凳上取出隨身的針線,竟專心致志縫起那幅殘缺的畫來!
上官紫楚越看越覺得稀奇,哪有人是用針線來縫補殘畫的?這個女子總能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
「我若是你,便不會說出最後一個理由。」倒是蘇廂辭先開的口,見對方氣定神閑地揚揚眉,她又笑著繼續指下的飛針走線,「你當著閔大人的面揭露綠致的真實身份,置整個上官府的安危于何地?私藏奸細的罪名可不小啊。」她抿唇笑笑,很是嫵媚,「何況太夫人何等精明,她難道不知道綠致的真實身份?之所以私留她在府上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你偏將一切昭告于眾,倒像是故意要讓太夫人難堪了。若不然——綠致最後不會出招要傷太夫人。」
那個姑娘的心思她也不會不明白——故意要傷太夫人,自然是為了撇清兩人之間的關系不讓閔延起疑。官場黑暗,所以勾結互惠,這個上官府果真不是省油的燈。
而這男子明明知道這一點,卻還要讓家丑外揚,所以說他是意氣用事。
第二章九微片片飛花瑣(2)
「我好心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我,反倒苛責我的不是?」上官紫楚玩笑道,支頜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專注縫針的模樣,恍然間竟覺得格外熟悉——記憶里似也曾有個少女,腦子里總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思想,喜歡用針線修補那些殘缺不整的錦帛字畫,所以會隨身帶著針線。而她飛針走線的動作——也是這樣優雅好看。
他忽然按住她的手,「告訴我,昨晚你究竟做了什麼?」
蘇廂辭一抬眉便對上他清湛的眼,短暫的失神後她笑得溫柔慧黠,「我說的,你便信嗎?」
「我若不信,又豈會問你?」
蘇廂辭下意識地垂了眼眸,避開他坦然的眼神,「我原是去問綠致討回我的東西。也是——用來殺人的東西。」她頓了頓,「你可曾听說過‘龍根血蓮’?」
上官紫楚聞言微微一訝,「那是契丹的聖物,幾百年才開一次花。」
「是聖物,也是邪物。」蘇廂辭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我先前只听聞它是願望之花,若是得到它便能實現自己的心願,所以半年前偶得機會去契丹一看究竟,卻沒料到——所謂的願望之花,便是當其花根吸足一千個男人的心尖血後,才會形成的詛咒之效。」她的眼里掠過一絲鄙夷的神色,顯然對之極為不齒,「而花根吸血通常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不可打斷。」
上官紫楚心下了然,「難怪她故意拖延了一個時辰,是因為當時的龍根血蓮正在吸祖父的心尖血?」他唇角輕勾,有些玩味地覷了她一眼,「所以你昨晚出現,其實是想阻止她?卻發現自己的武功不如她,才會被她所傷?嘖,真叫自討苦吃。」
他故意損她,分明是以其人知道還治其人之身。
偏是這一句話,卻令蘇廂辭的眼里起了異樣的神采,說不出的明媚動人,「我學武六年,天生又不是像你這樣的學武奇材,豈能比得上她十幾年的功力?」她仿佛看見了從前的紫楚,那個會不厭其煩地同她玩文字游戲,時常會得意忘形的紫楚,也是她最傾心思慕的紫楚,「她能留著我的性命,我倒要感謝她才是。」
上官紫楚挑眉,佯裝質問起她來︰「你既是易容而去,顯然早有預謀,你究竟如何知道綠致身上藏有龍根血蓮?還有——你來上官府,難道只是因為太夫人盛情難卻?」
「我來上官府,自然是為了——」蘇廂辭及時掩去幾乎月兌口而出的話語,微微一笑千嬌百媚,「看一位故人啊。」她低頭去縫畫,藏住眼底霧樣的流光,兀自低語道,「她以為自己喬裝得很好,但我又豈會認不出那支簪?」
原來那龍根血蓮生得格外奇特,根睫細長,只在頂端開出一朵袖珍的紅蓮花,綰在發上像極了紅木簪。所以她第一眼看見綠致時便認出它來。
上官紫楚便以為她說的故人是綠致,「但你怎會認識飛鯉閣的人?」
蘇廂辭手指忽頓,定定地望著他半晌,突然一笑,「我的妹妹——曾經為了救一個男人,使美人計勾引過飛鯉閣的閣主,並害得他武功盡失如同殘廢,因而在飛鯉閣聲名遠揚。」她笑得很是妖嬈,那種狐媚的氣質從骨子里透露出來,「他們都說她是狐狸精——你覺得呢?」
上官紫楚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你怎會……如此說她?」
是他的錯覺嗎,為何他又從她的眼里發現了那種無法言喻的幽涼淒楚——所以才用這樣犀刻的言語去掩飾是嗎?
毫無來由地,他的心里竟泛起一絲溫柔的憐惜——不只是對她,更是對她的「妹妹」。
蘇廂辭冷哼一聲,別過臉去,「誰叫她偏生得一副狐狸精的容貌,傷人害己!連老天都見不得她好過——六年前她害慘了那個閣主,之後又間接害死了姐姐的未婚夫,到最後更逼得自己的親姐姐自殺殉情……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自以為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問心無愧,到最後不也讓自己得到報應,廢了雙腿……哈,真叫報應!」
說到最後字字都是喑啞的,卻忍著眼淚沒有落下來。但她沒有告訴他——最令她心灰意冷的卻不是殘疾,不是良心的譴責,而是被心愛的人遺忘——永遠地,徹徹底底地遺忘。
「蘇……廂辭……」上官紫楚第一次喚出她的名字,「沒有人必須要為自己的美貌贖罪。」他轉眼去看扶欄外的芙蓉落花,笑得風雅如畫,「如果紅顏是上天的恩賜,那我們更應該好好珍惜它,不是嗎?而不是因它背負起罪孽的枷鎖。」
蘇廂辭突然「啪」地拍開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竟似賭氣地瞪著他,「既是如此,你又為何不善待自己?瞎了一只眼很好看是嗎?你如今這樣,怎能比得上六年前的風流瀟灑?」
她頭一次露出這樣激烈灼然的神情,幾乎是要指著他的鼻子罵了。那一次別離後他竟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她怎能不氣,怎能不恨,怎能——不心痛啊?!
「嘖,」真是好心沒好報啊,這姑娘偏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怎樣都能挑出他的刺,「那我六年前的風流瀟灑,你蘇二小姐究竟又見得幾分?」上官紫楚不大苟同地揚揚眉。六年前他與蘇家根本沒有來往,而自蘇廂辭口中似褒實貶的贊詞,不過也是道听途說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