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一個是反應遲鈍、後知後覺;一個是想太多、綁手綁腳,這樣的配對組合溫吞到幾乎沒有任何進度,他實在看不下去。
揭開兩片屋瓦,崇右朝底下露出那張桃花笑顏,雖是笑著,可挑釁意味甚是濃厚,當場提議。「要不,魅魅你嫁給右哥哥好了。」
「崇右!」素來謙雅溫和的人皺起了眉頭。
「屬下在。」桃花笑顏仍是笑咪咪的,說道︰「屬下想過了,怎麼說我也是看著魅魅長大,彼此都熟識,平日里疼愛她也是出于一片真心。魅魅,右哥哥平日對你好吧?」
對這突來的一問,鐘離魅兒愣頭愣腦的對著屋頂上的人點了點頭,輕應了一聲。「嗯。」
「喏,少主也听見了,屬下對魅魅的好是得到她本人肯定的,只要她點頭答應,屬下願意立即與她成親。」崇右豁出去說道。
突地,被揭開的屋瓦又多了兩塊,上方露出奉左剛毅沉靜的俊顏來,就見他開口。「魅魅若不喜歡阿右,那麼我娶。」
匆地,再沒人開口。
屋里、房頂上,四人就這麼隔著一層屋頂,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之中。
身為被談論的主要當事人,而且還是突然連遭二人求親的當事人,處在這突來的詭異寂靜氣氛中,鐘離魅兒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哥哥,又看了看頭頂上頭破洞處的兩張認真的臉,最後,她認真的感受了一下此時僵凝的氣氛……
「右哥哥很好。」她這麼說,打破一室的靜默。
在取得所有人注意力的時候,她再補一句。「左哥哥也很好。」
獲得肯定的兩人,頗為滿意的看著底下那人難得一見的難看臉色。
「可是……」軟軟糯糯帶著點稚氣的嗓音補上了但書。「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哥哥,我想嫁給他。」
被滿滿的寵愛嬌養長大的小孩有時並不太具備一般人該有的常識,至少,她並不知道一般人講到情感的部分,就該要生出害羞之類的情緒才合于常情。
她是在他的愛與包容中長大,太過緊密的情感讓她不分彼此,就像面對自己那樣的坦然,不但自在地說起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情感話題,甚至不忘為自己爭取機會。
「哥哥,我不想要嫁給別人,因為我只喜歡你。所以……我能不能嫁給你?」她很是認真,認真到沒發現頂上的崇右對她的這一記直擊豎起大拇指。
鐘離謙陌對著她認真的小臉,壓抑著內心翻江倒海的情緒,冷靜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點頭,好用力的那種。
鐘離謙陌低眉斂目,回避了那份毫不遮掩、閃耀得幾乎奪目的熱切。
「婚姻大事絕非兒戲。」他說,用著比平時更加淡然的語氣,不躁不慢的徐徐說道︰「姑且不論夫妻關系跟兄妹關系不同,再說了,拜堂成親之後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你可想清楚了?」
他不說,鐘離魅兒還真沒想到夫妻關系與兄妹關系不同,經他這一提起,讓她驚覺到成親的最大好處是︰過去那些煩得不得了,讓她每每感到沮喪難解的男女之防可以不用再遵守了!
到時,只要她想,她願意,就能每天膩著他,理所當然的獨佔哥哥,像爹每天纏著娘那樣。
而哥哥也只能喜歡她一個,沒有其他的女人。
鐘離魅兒一想到成親還有這等好處,一顆心差點沒樂開了花,恨不得當下、立刻、馬上就進行拜堂成親這件事。
「我想跟哥哥成親,拜托,我們成親好不好?」近乎興奮的情緒籠罩著她,怕被拒絕,連忙帶著點討好意味的打商量道︰「我會只喜歡哥哥一個,而且也只對哥哥一個人好,比任何人都要好,甚至比以前還要更好,真的!」
屋頂上的兩人對這番缺乏柔情、少了蜜意,完全就是沒情調又毫無技術性可言的求愛話語感到絕望。
當事人卻還不自覺,眼見她要說服的對象仍是不用正眼看她,心里急得一顆腦袋急速轉啊轉,搜腸刮肚的繼續想著可用來說服的說詞。
「我、我會讀更多的書,幫忙抄寫更多的古籍珍本,我會听話、會乖,我會……會照顧你、保護你,不讓別人欺負你……」
益發孩子氣的話讓在屋頂上旁听的兩個人同感腦門一陣暈眩。
這番求愛的話語未免也太沒說服力兼不感人。到底都是誰照顧誰,誰保護誰呀?
可就在兩個推波助瀾者覺得沒救的時候,那低眉斂目始終不顯露情緒的人卻笑了。
猶如深淵古潭被丟入了一顆小石子泛起陣陣漣漪,清清淡淡卻帶著絲絲縷縷的柔情萬千。
從沒想過,那個在他處于生命谷底時帶給他希望,在他命懸一線時拉他出生死關頭的小小生命,會有這麼一日,還以他這麼一份珍貴的、純粹真摯的情感。
也許表達的方式太過孩子氣,但那份不知世事的單純卻是他傾全力好不容易才給嬌養出來的。他知道在這番孩子氣的話語下,她急著想要表現她的在乎,以及對他的珍視與討好之意。
她的在乎,讓他的一顆心都快融化了……
「是真的。一誤以為那笑是不信她的話,濕潤清澈的瞳眸可憐兮兮地直望著笑意晏然的他。「我會努力,努力對你好,所以……」
對比他的莫測高深,她委屈的模樣就像只無助又無辜的小獸,不知所措之下只能蒼白無力的嗚嗚低喃。「哥哥跟我成親好嗎?」
「好。」他說。
屋里、房頂,同時因為這聲「好」而呈現異常的寂靜。
是幻听嗎?
好?
他說了?
他說好?
第8章(2)
街東,富來客棧二樓,花錯煩惱,他很煩惱。
這應該……算是綁架吧?
只手撫著下巴,花錯怎麼也拿不定主意,極度困擾于這次過于順利的行動到底該怎麼定義?
監于上一回求愛失利時的大打出手,顛覆了他原先對漢族女性存在著羞怯嬌弱的印象。他很認真的以為,這年頭的漢家女已不時興嬌軟柔弱那一套,改向強悍難搞的路線靠攏。
他打定了主意,要那個抓花他一張俊臉的女人好看,定要她的家人備禮求他娶她,讓那女人清醒之後深刻體會到她犯了多大的錯誤。
所以他密切注意,不為其他,就等著對方束手無策,決定跟他低頭求饒的那一刻。
他都想好了,等這女人的家人哭爹喊娘的重金懸賞,試圖尋找當日小茶棚那位器宇不凡、力拔山河、蓋世無敵的苗族少爺時,他再風風光光大搖大擺的出現。
哪知道,一個個兒小小的小泵娘卻破壞了他的計劃?
當然在最初,他是不信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欠女圭女圭能管什麼用,但是當他發現那冰冷強悍女人的家人在找蟑螂蛋、糞蟲球兒時,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待他們煎藥的時候,他一聞那味兒,就知道中了!
那個靈透水潤、活像是蜜糖捏出來的女女圭女圭竟然知道鎖情蠱的解蠱藥方?
花錯好錯愕啊!
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漢人會懂得他們苗人的蠱毒之術?那麼,把人逮回來好好訊問一番是絕對必要的事。
這著實讓花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因為保護這女女圭女圭的盡是高手。
習藝至今,他還是第一次這般戒慎仔細,就怕一不小心驚擾這些高手,壞了大事。但讓他最花精神與功夫的,竟然就只是在跟監這件事上?
最後關頭的逮人行動,人質就像頭溫馴的小羊似的,不但沒有反抗,還很配合的跟著他走,不費太多功夫。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這真的是一次成功的綁架行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