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半醒頭痛地抓住韓小樂的手,「小樂,先問清楚,不要沖動!」
向來豪邁有俠義精神的韓小樂哪里听得進去,她拍拍唐半醒的手以示安慰,然後瞪著焰女道︰「她來者不善,我就善者不來!女人,你想如何不客氣,亮出來看看先,別只顧著耍嘴皮子功夫!」
怒火攻心的焰女絲毫經受不了這種蓄意挑釁,立刻不客氣地推了韓小樂一把,「我叫你讓開,听到沒有!」
向來不愛吃虧的韓小樂又哪能容忍此等對待,立刻反推一把,直接將焰女推倒在地,「不讓不讓就不讓!」
兩個女人推來搡去越斗越凶,唐半醒頭痛地撫撫太陽穴,最後選擇任她們去,自己找個安靜角落隨便看看風景。
注意到她推著輪椅打算走開,焰女立刻轉移目標,「喂,不準走,我的話還沒說完。」
「嘁,你算老幾,憑什麼不準!唐半醒,別理她,這個女人我來對付!」
「喂,你有完沒完,讓開!」
「不讓!」
處于暴怒邊緣的焰女終于耐心用盡,咬牙切齒地將推搡上升到拳腳階段。而拳腳向來不長眼,若是平時,唐半醒挨個一拳半掌倒也無妨,可她現在坐在有兩個輪子的輪椅上,只要一點外力,那兩個輪子就會失去控制沿著濕滑的雪地放肆狂奔。很顯然,今天是她的災難日,在她坐著輪椅飛下台階時,她除了暗叫「老天保佑」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閉眼。
而老天向來不喜歡臨時抱佛腳的孩子,所以,她,無人保佑,所以,她再次被劇痛擊中,再次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第十六章百年好合
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分外熟悉的黑暗。
恢復意識的唐半醒嘆口氣,在黑暗中躑躕前行。
這一回,尉遲鹽看到她,會不會吃驚于她遭遇危險的超能力?她向來怕麻煩,可偏偏越是怕什麼越是有什麼,不但麻煩升級而且頻率加快,現在從一周一次上升為一周兩次,那,未來會不會再上升為一周三次一周五次?天殺的,為什麼她要如此倒霉?她招誰惹誰了!
當看到前方的兩盞燈,唐半醒松了口氣。
幸好,她有保護神,如果沒有他提供寄居處,她的三魂六魄會不會就此灰飛煙滅?
唉,尉遲延肯定又嚇壞了吧,可憐的男人。
唐半醒湊近兩盞燈,以為又會像上次一樣聞到香火味听到誦經聲,哪知道一看之下,她吃驚得差點昏厥。
她看到了自己,她竟然親眼看到了自己!
那個臉色蒼白,鼻青臉腫,腦門上還包著紗布的女人,可不就是自己。
百听不厭的熟悉男聲沙啞地響起︰「唐半醒,這一次,你打算睡多久才願意醒?」
我已經醒了,可是,我回不去。
突然,兩盞燈滅了,唐半醒想要尖叫,可嗓子仍似被瀝青糊住了般根本出不了聲。
難道,她是來看自己最後一面?不要,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等到他來找她,還沒享受幾天甜蜜時光,怎麼可以就這樣再次面臨殘酷的分離!
似乎上天听到了她的嚎叫,終于,燈又亮了,朦朦朧朧的,似籠上了晨霧,又似凝結了朝露,她連忙湊近燈想看個仔細,這一次,她看到一滴眼淚落到了她手背上,而她的手被緊緊握在尉遲延的手中。
他的右手無名指上有個月牙形的疤,手腕上戴著一塊Omega表,那是他的手沒錯。
唐半醒貼在燈的邊緣,努力想看得更多。于是,她看到了他的襯衣扣子,他的西裝褲,他的皮鞋,並且從牆上掛著的小鏡子中看到了他胡子拉碴的臉。
看到這些,唐半醒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這一次,她竟然不是寄居在鹽土豆身上,而是寄居到了尉遲延身上。
這,說明了兩件事。一,鹽土豆已經「了卻了殘生」,已沒有身體可以給她寄居;二,尉遲延就是再生的鹽土豆。
她終于和他相認,可是她卻靈肉分離。
呵呵,鹽土豆,你看,你終于擁有了兩個我。
一個寄居在你身體里,生死相依。
一個獨立你身體之外,白頭偕老。
呵呵,老天真會開玩笑,是不是?
寄居在你身體里的我,你感應不到。
獨立你身體之外的我,是一具僵尸。
尉遲延,我們繞了這麼大一圈,竟然又回到了起點,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尉遲延,你听到了嗎,我要回到身體里,我要回到身體里,幫我回到身體里!
可惜,他听不到她的吶喊,他沒有像鹽土豆一樣與她一問一答。
炳哈,她與他如此貼近,卻又如此遙遠,貼近得沒有絲毫縫隙,卻又遙遠得像無邊無際的宇宙洪荒,遙遠得就像絕望的世界末日。
「叩——叩——」
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尉遲延抹了抹臉,低沉地應︰「請進。」
隨著他轉頭的動作,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焰女,以及焰女身後的齊天放。
此時的焰女早沒了囂張的氣焰,而是畏縮得像只膽小的老鼠,她身後的齊天放也沒了先前的桀驁不馴,一臉訕訕的表情,好似做了壞事等候發落的犯人。
「你們又來干什麼?」
尉遲延的聲音冰冷得可以凍死一頭北極熊。
焰女瑟縮著往齊天放身後躲,齊天放則不顧她的掙扎拎著她脖頸把她拖到尉遲延面前,「陳小美,若是唐半醒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去坐牢。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呆在這里當女佣,她一天不醒來,你一天不準離開半步。」
陳小美抱著床尾,死活不敢靠近一臉煞氣的尉遲延,嘴里胡亂叫著︰「我、我要是想上廁所怎麼辦,也不能離開?」
齊天放听到這話,一副恨不鐵不成鋼的樣子吼︰「不能,給我憋著!」
陳小美不知死活地繼續聲討上廁所的權利︰「可是,老是憋著,會得膀胱炎。我的膀胱很淺,盛不了多少東西,通常一小時就要跑一次廁所。」
這一回,齊天放的臉黑得就像鍋底,咬牙聲「咯吱」作響︰「陳小美,我管你一小時跑幾次,唐半醒要是出什麼意外,我就讓你被尿活活憋死!」
陳小美的小姐脾氣被激了出來,她吼︰「齊天放,你好狠!這件事又不全是我的錯,都怪那個韓小樂,我找唐半醒關她什麼事,誰讓她好管閑事,你們為什麼不找她麻煩,為什麼專和我過不去?嗚,不公平,你們都欺負我!」
「你找唐半醒干什麼?你一天到晚惹是生非,這一次若是鬧出人命,我看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陽光。」
「嗚,誰讓你不理我,我跟著你到醫院,原以為你病了,誰知道你竟想追別的女人。我只是想警告唐半醒不要纏著你,我哪知道會出這種事。嗚,我又不是故意的,嗚。」
陳小美說哭就哭,越哭越覺得自己委屈,越委屈越哭得大聲,片刻間,安靜的病房就被她的哭聲填滿。
「你們鬧夠了沒有?麻煩你們立刻離開,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這一次,尉遲延的聲音冰冷得可以凍死兩頭北極熊。
說完,他轉回頭,無視身後兩人的存在,專注地看著病床上的唐半醒,目不轉楮的程度,連唐半醒都忍不住替他眼楮發酸。
「對不起。」齊天放訥訥地說,「很抱歉打擾了你們,如果有事需要幫忙,請到門外叫我們。」
尉遲延沒有反應,只是看著病床上的唐半醒,似要看到永生里。
寄居在他體內的唐半醒,陪著他看了一會兒自己,後來實在捺不住這種枯燥乏味的注視,于是走到黑暗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