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的感覺再次滅頂而來,她要極力克制才不會讓自己因疼痛而窒息。
鹽土豆,我怎麼認你?
「只要我能認出你就好,你認不認我又有什麼關系?」
如果在找到你時,你愛上了別人並且過得幸福而快樂,我會默默離開。
如果在找到你時,你仍在等我,那我會讓你成為我的妻,從此白首不相離。
她的靈魂緊貼在他胸口,她怎會听不到他的心聲?
他越是隱忍不說,她越是心痛難抑。
「傻瓜,你不要哭了。離開是為了再見,你哭這麼厲害,我怎麼放心得下。」
我不管,無論我有沒有愛上別人,你都要來找我娶我。
悠悠的嘆息聲彌漫開來,他舉起手,手掌一點一點靠近眼楮,就好像他張開懷抱想要一點一點把她擁入懷中,可是隨著手掌的靠近,她得到的卻只是絕望的黑暗。他們無比接近,卻又無比遙遠。明明共用一具身體,親密無間,卻又永遠無法觸模彼此,好似分居在宇宙的兩極。
所以,縱是萬般不舍,也要忍痛分離。
有時候,他真是痛恨自己的冷靜和理智。要不,這一次,就讓她留下?他放棄他的貪心,只要她的聲音?可是,貪戀這短暫的相守,卻要付出沒有輪回轉世的代價。如果注定要受苦,那就讓他來受這一世的苦,去換取未來無數世的守。
「唐半醒,我一定很快很快就去找你,快回去,再晚,你的身體會受不了。」
可是,鹽土豆……
不等她說完,突然一股力量硬扯著她遠離那兩盞燈,燈光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渺小,終至消失不見,她重又墜向了無邊的黑暗。
「地瓜地瓜,我是土豆,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朦朦朧朧中,似乎听到有沙啞的男聲在耳邊輕喚。
鹽土豆,是你嗎?
你個傻瓜,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當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個傻瓜,你原本該有自己的燦爛人生,為何要因為我而過得如此孤獨寂寞。
你個傻瓜,我要你早點來找我,並不是要你「但願長睡不醒,就此了卻殘生」。
你個傻瓜,你才是傻瓜,最傻最傻最傻最傻最傻的傻瓜!
「唐半醒,你又去見他了?他又惹你哭了?」
有溫暖的指尖按在她眼角,抹去她頰上的清涼。
是,我去見他了,那個傻瓜,那個傻瓜。
「唐半醒,你睡飽了要早點醒來,你答應過我的。」
如果你不是他,可不可以就讓我一直睡下去?
「唐半醒,你寧願陪著那花和尚,也不願回來陪我嗎?」
他才不是花和尚!
「唐半醒,如果你醒來,我就給你看家譜。」
笨蛋!你又拿家譜來拐我隨你姓嗎?
「唐半醒,你是不是發現我不是那個色盲尉遲鹽,不是那個喜歡天真繡品的尉遲鹽,不是那個在思考時愛畫長城的尉遲鹽,所以你不想睜眼看我?你是不是覺得你沒有為尉遲鹽堅守到最後,所以你後悔了?好,如果你願意醒來,我可以馬上從你眼前消失,只要你醒來。」
你敢消失試試!我知道你一點兒也不色盲,你喜歡收集保溫杯,你思考時愛站在落地窗前看山看天看彩霞看燈火,可是,你的聲音,我豈會听錯。從你在醫院喚我的第一聲起,我就知道,你來了。你說過你會來找我,你真的來了。所以,不要再用這種聲音對我說這樣的話,你也想勾起我的眼淚嗎?
「唐半醒,那顆臭土豆老惹你傷心,你就甩了他快點回來,好不好?我會愛你寵你,讓你即使流淚,也只流快樂的淚,好不好?」
笨蛋,我現在流的就是快樂的淚,好不好!
「唐半醒,唐半醒,你再不醒,我會在冰箱上門上貼紙條,貼得滿滿的。」
幼稚!隨便你貼,我看不見,無效!
「唐半醒,我愛你,唐半醒,求你,醒來!」
無數個吻,滾燙如炭火,落在她眼角、眉梢、唇畔。
他又在使美男計嗎?狡猾的家伙,抓住她的弱點,他就擅加利用。
唐半醒終于睜開眼,對上他因驚喜而顯得呆愣的雙眸,微微一笑,罵︰「笨蛋!」
尉遲延痴痴傻傻,看著她嘴角的笑,如釋重負地吻下去。
哎,等等,人家剛醒來,很虛弱,能不能別摟這麼緊?快窒息了啦!
哎,等等,人家剛醒來,很無力地說,能不能別吻這麼久,快斷氣了啦!
笨蛋,她哪有那麼重要!
良久良久之後,尉遲延才放過她,把臉深埋在她頸間,幾不可聞地嘆︰「唐半醒,你能回來,我好高興。」我好高興你最後選擇了我,而不是那個尉遲鹽、鹽土豆、無鹽和尚!
唐半醒揪著他頭發提起他的頭,細細端詳他的臉。
他會留下什麼標記與她相認?
在兩人痴痴凝望時,一個剎風景的人沖入了病房。
「唐半醒,天,親愛的,你嚇死我了,你總算醒了,怎麼樣,頭還痛不痛?」
沖進病房的韓小樂一把推開尉遲延,撲到唐半醒身上又摟又抱。
緊隨其後的男聲在門口響起︰「你們兩個女生,這麼多年了,竟然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這麼蕾絲邊兒。」
聞聲,尉遲延緩緩轉過頭,看向倚在門框上的男子。
他,二十六七歲的年紀,高大,健碩,自信,英俊,一看就是那種很會討女人歡心的「愛情殺手」。
男人迎上他的注視,挑挑眉,毫不示弱地回以同樣的打量。
他,二十八九歲的年紀,頎長,堅毅,冷峻,帥氣,一看就不是在脂粉堆打過滾的「泡妞高手」。
男人將視線移到病床上皺著眉頭的病人,嘴角咧開一朵燦爛的笑容,潔白的牙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嗨,唐半醒,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能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唉,沒了我的保護,你的性命真是堪憂啊!」
唐半醒皺了皺眉,「你怎麼在這里?」
韓小樂扶她靠坐在床頭,解釋道︰「我在樓下踫到他,他听說你病了,就跟了上來。喂,齊天放,你不要亂講話,半醒的真命天子已現身,你一邊涼快去。」
齊天放模了模下巴,露出玩味的表情望向尉遲延,「這位就是真命天子?嘖,很內向很沉默,不會是啞巴吧?」
尉遲延一手攬著唐半醒的腰宣告「主權」,一手伸向齊天放,「您好,我是尉遲延。」
听到他的聲音,齊天放似被震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唐半醒,先前的流言利語瞬間變成了斷句殘詞︰「你,我,他,他怎麼,聲音,你怎麼,我,天!」
接下來,齊天放也顧不得禮貌了,拖了張椅子坐在尉遲延面前,目不轉楮地將他從頭到腳巡視了三遍,最後才伸出手,「您好,我是齊天放,唐半醒的前男友。」
尉遲延禮貌地握住他的手,客氣而疏離,「幸會,我是唐半醒的現男友。」
說完,他飛快地在唐半醒嘴上啄一下,示威地看進齊天放的眼楮。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似正負極相遇般爆出 里啪啦的火花。
齊天放率先調開視線,轉向唐半醒,一臉憤憤不平,「論聲音,我們不分軒輊,論相貌,我們旗鼓相當,憑什麼這家伙就行,而我不行?」
唐半醒一邊吃著韓小樂遞到嘴邊的桔子,一邊沖他翻白眼,「無聊!」
齊天放怔了一下,似發現新大陸般湊近她,「唐半醒,你竟然會翻白眼?!我記得以前,你的臉平整得就像大理石一樣,沒想到,你也有這麼生動的一面!好,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要重新追求你。」
尉遲延抬起胳膊,擋住他靠近的身體,淡聲道︰「齊公子,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