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安寧?洛瓊英聞言一怔。
嚴雋不僅僅是退兵,還與景丞堯訂下了永不侵犯的盟誓?
美眸一顫,隔著迷蒙的淚霧,她望向面色冷峻的嚴雋,他斂著一雙鳳眸,只專注的凝睇著她。
……「世人皆知,睿帝所向披靡,智勇無雙,卻沒想到,原來金梁皇後便是睿帝的軟肋。」景丞堯嘲弄的言道。
「瓊英啊瓊英,雖然我不要你了,可至少你還能跟著睿帝回金梁,繼續當金梁的皇後,比起當東祁的太子妃,豈不更好?比起我這個負心郎,睿帝對你可夠痴心的了,要怨,便怨你錯愛了我,莫要怨我。」
「景丞堯,你說夠了沒有!」不想再听到景丞堯故意拿話刺傷她,嚴雋摟緊了懷中發軟的嬌軀,側過身子,冷冷一睞。
景丞堯揚揚眉梢。「說夠了。如今人已交到睿帝手上,睿帝的影衛還在後方守著,應該不需要我送你們吧?」
轉回凜寒的眸光,嚴雋望著滿眼錠滿淚花的她,面上罩著令她不解的沉郁。
「朕知道你不願意與朕回金梁,可你也听見了,景丞堯他不要你,已把你當作籌碼交出來,眼下不管你願不願意,朕都要帶你回金梁。」
啊,她懂了。
他真以為她愛著景丞堯,即便遭受背叛,也不願意與他回金梁……睿智如他,竟然被愛蒙蔽,未曾察覺這全部只是一場戲。
如此可見,先前她的私逃,在他面前承認自己深愛著景丞堯,有多傷他的。
她這般辜負他,他應該恨她惱她,應該不顧她的生死才是。
思及此,淚水滿出眼眶,洛瓊英哭得不能自已,整顆心都擰疼了,因為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愛。
壓抑在心中至深處的情潮,須臾間漲滿了胸口。
心下激動,洛瓊英想緊緊摟住嚴雋,想告訴他,她不愛景丞堯,她愛的人是他,她願與他回金梁……
驀地,她的後頸一痛,美眸驟然睜大,瞥見嚴雋冷沉的眉眼,方知是他出手打暈了她。
可為什麼呢?她還有好多話想同他說,也尚未告訴他,她愛的人是他呀……
意識再次被黑暗霸據,洛瓊英跌進了思念已久的溫暖胸懷,滿腔的情意只能沉潛于心,無從訴出。
第10章(1)
已是夏末時節,園子里的辛夷和木槿花開落得燦爛如火,馥麗花香縈繞著玉寧宮里外,忒是沁脾。
洛瓊英身穿一襲茜色織花的薄綃紗袍,是同色曳地的羅綺散裳,一如從前的盤了個墜馬髻,簪飾著幾根鏤鳳玉釵。
她斜躺在園子里的羅漢榻上,身姿慵懶,眉眼之間流露出不同以往的一股嬌媚。
一旁灑掃以及忙著收拾宮殿里外的宮婢,時不時便會覷來幾眼,目光全落在她尚且平坦的肚月復上。
洛瓊英垂下眼陣,一手撫上還不算太明顯的月復部,嘴角徐徐上翹。
兩個月前,嚴雋帶著不省人事的她回到金梁,過後不久,御醫便診治出她懷有身孕。
由于世人多不詳個中內情,只以為她這個金梁皇後遭敵國擄走,淪為人質,必定受到凌辱,她月復中的孩子肯定是遭辱之後,才懷上的孽種。是以,她在宮中的地位更顯低下,文武百官更是頻頻上書,力諫嚴雋廢後。
為了救她,嚴雋甘願立下了永不侵犯東祁國的誓書,為此,天下人大為震驚,直道是禍水誤國,令一代霸主色令智昏,才會做出如此荒謬之事。
她這個傻子皇後,既不得民心,又不識大體,在金梁人眼中,本就不配當上一國之母,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帝王,竟還為了她擱下了一統天下的雄心,更別提如今她肚里還懷了個孽種,豈不更加可恨?
是以,金梁國上下對待她這個皇後,就像是對待敵人一般,眼中釘肉中剌,礙眼至極。
洛瓊英閉上眼,感受著酥暖的陽光照拂過臉頰,遠處卻傳來他宮妃嬪的嬉鬧笑聲,她不禁側耳細听,依稀听見了許久未聞的低醇嗓音。
她睜開眼,面上閃過一絲落寞,一顆心跟著擰緊。
自回到金梁後,嚴雋不曾再踏進玉寧宮,亦不曾召見過她,他似乎……不願意見到她。
可她卻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他若不愛她,斷不會為了她,甘願放棄即將到手的東祁國;既然愛她,又為何在將她帶回金梁後,對她不聞不問?
洛瓊英起身,走出了玉寧宮,循著笑聲走去,一路來到緊鄰玉寧宮的摘玉閣。
一進里邊,便看見嚴雋只手撐額,坐在林蔭下方的軟榻上,鳳眸半睨,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一旁,幾個妃嬪似是見他心情不壞,便壯大了膽子,圍在榻旁殷勤獻媚,鶯聲笑語不斷。
還是崔元沛眼尖,一下子便瞧見佇立在入口的她,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躬身道︰「陛下,皇後娘娘來了。」
俊顏明顯一愣,嚴雋揚起鳳眸,望向佇立在那頭,因為懷有身孕而更顯單薄的茜色人影。
「皇後吉祥。」縱然眼神輕蔑,那些妃嬪仍是不情不願的福身行禮。
洛瓊英直勾勾地凝睇著他,不再故裝呆傻,輕輕揚嗓︰「我有一些話想和陛下說。」
「皇後娘娘這一來,不僅擾了陛下的雅興,恐怕還要惹得陛下龍心不悅,臣妾奉勸娘娘一句,還是趕緊回玉寧宮好生待著。」
見嚴雋近來從未踏入玉寧宮一步,加上朝前又因洛瓊英懷了孽種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以為嚴雋肯定視這個皇後如恥,其中一名妃子便大膽的出言奚落。
下一刻,便聞嚴雋淡淡的道︰「崔元沛,把她拉下去,杖刑五十,掌嘴五十,貶黜冷宮。」
那妃子的臉色霎時一白,其他妃嬪全齊刷刷的跪下來,個個嚇得瑟瑟發抖。
「皇上恕罪,臣妾知錯了,臣妾不敢了……」妃子被崔元沛喚來的太監一路往外拖,仍是不死心的扯嗓哀求。
嚴雋瞧也不瞧上一眼,只是冷睨了跪在周圍的妃嬪一圈,道︰「所有的人都下去,往後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準來摘玉閣。」
所有妃嬪白著一張臉,行了宮禮便魚貫退下。
嚴雋默了片刻,才又迎上洛瓊英一直凝瞅的眸光。
他的目光灼熱似焰,神色卻是冷淡似冰,教她甚是困惑。
「陛下……」她低低揚聲,蕩漾的眸光好似一汪明媚春湖。
「崔元沛。」嚴雋驀然別開了眼,避開了她的視線,緊皺的眉心與抿緊的薄唇,透露出他的不耐。
或者……不耐之下,還藏著嫌惡?
這個念頭一掠過腦海,她的心被狠狠揉碎了。
「奴才在。」崔元沛躬身上前。
「這里風大,送皇後回玉寧宮。」嚴雋望向他處,淡淡下令。
洛瓊英垂下眼睫,素手下意識撫上肚月復,嘴角自嘲的挑高。
如是看來,恐怕連他也以為這肚子里的孩子,是景丞堯的種。
既然嫌惡她,那又何必帶她回金梁?抑或,他後悔了?才會對她冷漠以對?
「娘娘,這里風大,當心鳳體。」崔元沛已在一旁溫聲催促。
「有勞崔總管了。」洛瓊英彎唇,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她該怪嚴雋用這般態度對她嗎?不,不能怪。當初若不是她一心想離開,又將錯就錯,讓他以為自己真是深愛著景丞堯,又在將身子交付予他的那夜,選擇與景丞堯逃離皇城,也難怪眼下會把自己推入這般可笑難堪的境地。幽幽轉過身子,洛瓊英想走得灑月兌一些,每一步卻是萬般艱難。
她沒能瞧見,當她轉身的那一刻,嚴雋撇過瞼,鳳眸布滿沉痛,深切地目送她離去。
他不敢見她,就怕看見她絕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