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不重要了。」她有過誰,他不會回頭看,只要她現在願意走向他,他只會看他們的未來。
但——她這一步,邁不出來。
時間在無言地對望中,一點、一點流逝。
他想,他等得夠久了。于是,別開眼,提起角落那只行李袋,她無法過來,那就只能他離開。
「仲齊!」她追到房門口,滿眼的慌。
他是認真的!一旦讓他走出這道門,他們就真的再也沒有瓜葛了——
「我愛你……」她語調微顫,一字字輕弱道︰「一直……只愛你……」
這些,對他也都不重要了嗎?
停在玄關處,他頓了頓,凝思了會兒,緩聲道︰「其實,如果能少愛一點,你早就離開我了,不是嗎?」
她走不開,就是因為愛情在心底刻劃的痕跡太深,斷不了。
與顧政勛結婚,足見想斷的意念有多堅決,卻還是在相遇之後,撩動相思,挨不住,每隔一陣子,便來撩撥他。
他之所以任她予取予求,默默在原地等著她,只不過是因為那一夜,她入睡後誤撥的電話,听見她喃喃的一聲囈語。
仲齊……
她入睡後,心里惦念的還是他。
很傻。就因為一聲呼喚,听見了她的真心,他便不走。
這些年,如果有個誰,能讓她心里那道痕跡淡些,她必然會義無反顧地離開他,她其實也在試,試另一個能夠觸動她的心的人,說難听些,不過就是騎驢找馬罷了。
因為還愛,不甘心放手讓他走。
因為還恨,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他明明都知道,真正下這個決定,不僅僅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至少讓她從愛與恨的矛盾中,得到解月兌。
既然看清他們不可能,就不必再自誤誤人,她不是蔑視婚姻的人,她不要的只是他給的婚姻,換個對象,或許他們都還有幸福的可能。
還彼此真正的自由,對他們都好。
他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了,今天走出這道門,便斷然不會再回頭。
將鑰匙擱在玄關櫃。「把房子退租了吧,或者,將它留給你下一個男人。」而後,頭也沒回,堅定地舉步離去。
而她,滑坐地面,頹然地,無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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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場︰女人的愛情,是她的靈魂,她的生命,她的全部(2)
結束了。
解月兌的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輕松。
現在,每個周末,空出來的夜晚,他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對著大片落地窗外,那片只有寥寥幾顆星子的夜空,讓自己放空。
那麼高,有比較接近星星嗎?
許多年前,有個人很純真地,這麼問他。
他曾試著將手伸出,貼在清透的玻璃窗上。
「並沒有。一切都是錯覺。」如果再有機會回答這個問題,他想,他會這麼說。
三十層樓,以為很高嗎?銀河更遙遠,他存在的位置,就跟平地沒兩樣。一切都是錯覺,觸不著。
就像,他與她。
無論貼得再近,一度有交會的錯覺,最終還是不屬于他。
他等了她一個月,她沒有來找他,答案應該很清楚了。
最後這個周末,他想,就用來憑吊。過後,他的人生,將不再有她。
走出會議室,秘書告訴他,他的小嬌客來了。
婭婭進出這里已是常態,一般都會直接讓她進辦公室里等。
婭婭,是他跟她之間,最讓他為難的一個環節,就像許多夫妻離異後,不知該拿孩子怎麼辦的心情。
他思考了很久,該怎麼對她說?
婭婭盯著沉默猛灌咖啡的他,反倒語出驚人地替他說了最難啟齒的部分。「楊叔是不是在想,要怎麼叫我滾蛋,以後別來煩你?」
他愕愕然張口。「沒……」不是那個意思,但以結果論來講,沒有錯。
婭婭聳聳肩。「我猜得到啦。」
這一個多月,他沒有一通電話,每次打給他,都有借口推托,再看看媽咪的樣子,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你跟媽咪,是不是吹了?」
他已經不想浪費力氣去表達訝異了。
婭婭似乎從很早就看出他與龔雲顰的事,至于有多早,他實在不曉得,這丫頭太精明,又跟他與龔雲顰的生活密切相連,真從哪個環節觀察出破綻,也不需要太意外。
他們分手,唯一要交代的人,居然是婭婭。
「我跟你媽咪,不可能了。」他頓了頓,思索措詞。「所以我們,暫時也先不要聯絡,但絕對不是嫌你煩或想甩開你,你不可以那樣想,知道嗎?」
「我知道,你是怕跟我還有聯絡,會讓媽咪抱著錯誤的希望,以為你們還有可能。」所以跟媽咪有關的,全部都要斷得干干淨淨。
這丫頭……比他以為的,還要了解他,他似乎什麼都不必說,她就懂了。
他有些不舍,張手抱了抱她。「再過兩年看看,好不好?如果那個時候,我跟你媽咪,都有了新的對象,我們再聯絡,我保證不會忘記你。」
婭婭張了張口,流泄出一絲泣音,趕緊將臉埋向他肩窩,試圖用調笑的輕松語調帶過。「沒想到我比媽咪還有人緣……」有人不要媽咪,但舍不得她呢。
他笑揉她的發。「當然,你是我的小甜馨啊!」自襁褓時期帶她帶到大,這份情感,怎麼假得了?
「說到要做到,你真的不可以忘記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可以喔……」用力強調了很多遍,他感覺到肩窩上的濕潤,也听出濃濃的鼻音。
「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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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來……
連續四周了,她再天真,也不會看不懂他的決心。
報雲顰縮在沙發上,滿心空茫。她知道這一次,真的要失去他……
她說,房子是租的,那是騙他的,從一開始,她就買下來了,她沒有想過要退租、要離開、要……結束。
女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是一輩子,他永遠不會明白。
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因為害怕。
怕自己再像過去那樣,守著小小的一方天地,等待著他,因為那是她為他築的巢,她走不了。
她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就會放心地將她擺在最後頭,因為她走不了,就像以前,簽下一紙婚書,便將她擺在築緣居,有余力時,再來看看她。
知道她深愛著、等待著,便什麼都不怕。
她只是……想要他吃醋,多在乎她一些、多放點心思在她身上,讓他知道,她還是很多人追、身價好得很,她不是他的,不要太吃定她的痴心……
說穿了,所有的小手段,只不過是一個女人,在對情人邀寵而已。
她沒有存心想折磨他,更非要他痛苦,真的不是。
他又怎麼知道,他每回轉身時,被遺落在身後的她,有多淒涼,盼著他回過頭,看看她。但是他沒有一回,曾在離去時回頭,否則就會看見,她眼底的淒傷,看見她有多想留住他。
他說,她恨他。
其實不是。她是怨他,怨自己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但更多的是恐懼。因為不是最重要的,所以當她與最重要的起沖突時,他還是會再一次舍掉她。
數年前的綁架事件,她沒有告訴他,她原本可以不必受那些皮肉痛,對方曾要她撥電話給他——想知道,她在他心中算是個什麼咖。
她沒有,任憑對方甩她巴掌、對她動粗,她還是不肯撥出這通電話。
如果她當時打了,對方拿她與他談條件,他會怎麼選擇?保住她?還是他楊家的事業?
她不敢去想,不敢與他的使命感爭寵。
豐禾是他爺爺留給他的,也是他們楊家的命脈,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如果讓她再一次面對被他舍棄的悲哀,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麼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