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下雪了?她有種被凍到的感覺。「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他涼涼說道,轉身走開。
「你去哪兒?」
「蔚房。我餓了。」
「要吃什麼?我來煮。」
他坐在餐桌旁,看著為他煮食的忙碌身影,突然開口,問了句︰「如果有其他選擇,你會放棄我嗎?」
她回頭,瞪他一眼。「被你說得我整個很沒行情。」活似沒得選擇,只好乖乖窩在這里等他一樣。
「我沒這麼想。」至少剛剛那位James先生,就對她很有意思。
他們剛剛,其實是在說——
James先生問他,這位甜美的小店主有沒有對象?他想追求她。
他說︰「你們語言不通,恐怕有困難。」
James則是說,他可以為她學中文。
她倒好,也很有默契地同時說想學英文,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他情緒微悶。
那時,他做了這輩子也沒做過的事,直接放話撂倒對手。「她是我的妻子,請你保持應有的禮貌,別對她做非分的遐想。」
在James出現之前,他當然也知道她不會沒有人要,只是……遇到了,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有其他的選擇,她還會願意等著他、守著他,毫無怨尤嗎?
他其實知道,自己並不是個理想的對象,撇開外在所附加的優越條件不談,一個身上有太多包袱的男人,只會讓身邊最親密的人受苦。
頭一個,就會是他的女人。
選擇別人,她或許會輕松很多,也快樂得多,他其實!沒有太多的自信,認為她會願意等他。
報悅容撈起煮熟的水餃端上桌,彎身琢了他一口。「我不會放棄你,除非再也不愛了,否則我就會一直等著做。」
他望著她,舒眉笑了。
因為他知道,這名女子待他有多情深意重,要等到情愛消磨殆盡的那天,很難。
拉回她,細細親吻。「你想學英文,我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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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邁入第三年,初春。
婆婆經過了數月的休養,已大致痊愈,只是手部的石膏才剛拆,龔悅容也不想讓婆婆太勞累,事事總是搶先攬下來做。
一日晚上,婆婆審視她,皺眉道︰「小容,你臉色不太好看。」
「沒事,應該是生理期快來了。」這兩日,月復部微微悶痛,有輕微出血,工作量又大,氣色差些很正常啦,多睡幾個小時就補回元氣了。
她原是不以為意,直到某日下午供應商送食物來,她在搬一大箱面粉時,突然月復部一陣劇痛,重重摔落地面,疼痛難忍。
「龔小姐?龔小姐!你沒事吧?」
她搖頭,一時發不出聲音來。
送貨員趕緊喊來前廳的婆婆,婆婆見她臉色慘白,上前去扶她。
她本想出言安撫兩句,忽覺下月復一陣熱流,看到身下一片血跡斑斑,兩人都傻了。
「好……痛……」痛得她再也無法樂觀地安慰自己,沒事,沒事……
強烈的疼痛感,一度奪去她的意識,又恍恍惚惚地醒來過幾回,半昏半醒間,知道自己大量出血被送進醫院,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她就再也不清楚了。
再一次醒來,是在全身麻醉的手術過後。
她望向病床邊的婆婆,尋求答案。
婆婆嘆了口氣。「子宮外孕,已經八周了,造成輸卵管破裂,才會大量出血。」
「是嗎……」原來,她懷孕了。
掌心,不自覺撫向月復間。
她和仲齊,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只是……沒能留住。
寶寶,你怎麼不乖乖的,待在該待的地方,好好長大呢?這樣,媽媽才能把你生下來啊……
婆婆望住她眼底的淚霧淒傷,輕聲問︰「要不要打個電話告訴仲齊?」
她看著遞來的手機,空茫的神情頓了好一會兒,才緩慢接過。
好想……听听他的聲音。
另一頭接通,熟悉的沈緩音律傳來後,她反而哽住聲音,說不出話來。
「小容嗎?怎麼不說話?」
「你……在做什麼?」
「整理行李。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要去上海一個禮拜?老婆,你記性很差。」對,他要去上海,下午的飛機,她想起來了。
「可是……我想要你過來。」
「有什麼事嗎?」
「只是……想看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來抱抱她?
「小容?」他不解。明知他稍晚就得去趕飛機,沒時間、也沒心思安撫她,她從來不會這般任性地要求他、為難他的。
「一定得有事嗎?我只是想你而已,你不是滿口喊老婆嗎?那見自己的丈夫,為什麼還要有理由?為什麼……為什麼見你一面,會這麼難……」永遠都要先確認他的行程,而她,永遠被排在行程的最後。
喉間一啞,她哽咽失聲。
他在另一頭,靜默了。
好一會兒,他只是听著她斷斷續續的壓抑泣音,兩相無言。
而後,低低嘆息。「小容,你別這樣。」
她讓他,為難了,是嗎?
听見他的嘆息,與困擾,她閉了下眼,用力做了幾次深呼吸,穩住情緒。「對不起,只是兩個月沒看到你了,心情不太好,有點無理取鬧,你當我沒說,去忙你的,我沒事。」
他也知道,自己確實太虧欠她,補償似的說︰「等我從上海回來,再找時間去看你,好嗎?」
「好。」她忍著心酸應聲。
「別胡思亂想?」
「嗯。」
虛應了幾聲,切斷通話後,見婆婆若有所思地盯住她。
「為什麼不告訴他實話?這件事他也有分。」
「說了又怎樣?」能來在她一開口時,就會來了,何必讓他為難?反正孩子也已經沒了。
他避孕措施一直都有在做,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有小孩,這只是他沒預料到的一個意外而已,她其實有一點點害怕,如果他知道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婆婆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退開。
有時候,她會想,丫頭遇上仲齊,究竟是福?還是一場人生的劫?
如果不是遇上他,丫頭或許可以找一個疼愛她的丈夫,沒有仲齊那樣的好條件,但至少平平凡凡、溫溫實實,也是一輩子的幸福。
活了七十多個年頭,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她不會看不透,傻丫頭是抵上命,死死愛慘了那個男人,可仲齊呢?小容在他心里的分量並不夠重,他還不懂愛——至少沒有那麼愛。
在不對等的感情天平里,小容打一開始就吃了悶虧,傻氣地一逕付出,在愛情里,姿態卑微、愛得委屈,連一丁點任性與要求都不舍得,就怕看到那個人為難蹙眉的模樣。
在乎對方更多的那個人,注定了要吃苦受罪。
她,一直都在唱著獨角戲,一場男主角不夠投入、無暇奉陪的愛情戲。
第7場︰賭一個,在你心里的位置(1)
楊仲齊從上海回來後,先處理公司堆積了一個禮拜、較為緊急的公務,再到宜蘭來看她時,已是兩周過後的事。
那時,她已經出院在家休養。
「怎麼……看起來瘦了?」他審視她,瞎子都看得出她不太好,憔悴容色瞧得他蹙眉。
「就——重感冒,拖了一陣子都好不完全,煩死了。」她笑笑地,伸手揉揉他眉心。「干麼皺眉?那天只是生病心情不好,才會鬧脾氣,你不用放在心上。」
「所以……真的沒事?」
「沒事。」
他舒眉,輕摟她入懷。「好好照顧自己。」
「好。你不用擔心。」
被她輕描淡寫帶過,他便沒再細究。公司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待上一晚,隔天又匆匆趕回台北。
她看得出來,婆婆並不是很苟同她隱瞞仲齊這件事,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