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上的慰籍?」嚴馭堂冷笑,「那跟自欺有何兩樣?」
「不要擅自將你的想法套用到別人身上,你這樣跟獨裁的暴君又有什麼不同?」她不悅的反問。
「你……」很少有人敢公然對他大唱反調,嚴馭堂不禁面色鐵青。
「算了!」不顧他的臉色欠佳,元千夢霍然起身,「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跟你爭論,你好好休息吧!」
提起木桶,她轉身離去,卻在回頭的剎那,瞥及黃春回與映畫的身影。
「丫頭,你怎麼了?」見她怒氣沖沖,後頭的嚴馭堂則是神色僵硬,黃春回十分疑惑。
「我正打算將捕到的魚送去讓映畫料理呢!」元千夢若無其事的笑著。
「你還吃得下嗎?」黃春回取笑,「從地上的殘骸看來,你在這里吃掉的魚應該足以祭飽你的五髒廟了。」
映畫也上前朝桶中望了一眼,「奴婢以為依小姐對魚的喜愛程度,應該會烤得一條也不剩才對。」
「喂!再怎麼喜歡吃魚,我的胃也不是無底洞好嗎?」元千夢抗議。
「既然如此,這些魚就改日再處理吧!」
「不行啦!說好的事是不能反悔的,否則除了可能被天打雷劈外,還可能會下拔舌地獄喔!」
「小姐如果再不多留點口德的話,應該會比奴婢更需要擔心這些問題。」
「你這是在詛咒我,還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好了,別斗嘴了,要料理魚兒就趕緊去吧!忙了一天,我的肚子已在大唱空城計了。」黃春回出面調停紛爭。
「說得也是,時間寶貴,咱們快走吧!」想到晚上又有魚可吃,元千夢重新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待會兒我也可以幫忙喔!」
「若小姐懂得何謂時間寶貴的話,袖手旁觀就好,切莫插手。」
「哎呀!你這是什麼話?不要瞧不起我!」沒再多看嚴馭堂一眼,她自顧自拉著映畫走了。
送走唇槍舌戰個沒完的她們,黃春回轉向臉色僵硬的嚴馭堂,「你和那丫頭吵架了嗎?」他看得出他們之間不太對勁。
「也沒什麼……只是對某些事的看法不一樣罷了。」嚴馭堂四兩撥千斤道。
「那丫頭涉世未深,歷練也不夠,很多想法還很單純,你可別跟她一般計較。」黃春回提醒。
「我知道,或許是我太武斷了……」抿抿唇,嚴馭堂道。
的確,她和有切身之痛的他一點都不一樣……他應該要想到這一點,卻因事關芷茵而情緒失控……
第4章(1)
用過膳後,嚴馭堂早早便躺下安歇——這也是他現今最需要做的事。
不意外的,李進得到消息後,立即派出他的十二名近親侍衛南下護駕,因此他的安危暫時無虞了,只是他該如何揪出幕後主導?審視著身上的傷痕,他陷入沉思。
此時,一陣悠揚的旋律自窗外流泄而入。
翻身下床,他走到窗前,瞥見十余尺外的大石上坐著一道縴影。
回憶驟然被喚醒——以前芷茵也常對著他彈奏樂曲,性情柔婉的她所奏出的多半是委婉動人的音律,猶如醇酒佳釀般,讓人十分陶醉……
不自覺的,嚴馭堂像是被催眠般直朝聲音的來處走去……
「芷茵,是你嗎?」他輕聲喃道,仿佛擔心聲音再大些,眼前的幻境便會消失似的。
自她去世後,他們連在夢境中都不曾見過,他是真的很想她。
然而他的冥思並未持續太久,在下一瞬間,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爆開!
「呀!」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後的黑影讓元千夢嚇了一大跳,整個人更是直接從石頭上滑下!
意外發生得太快,快得連嚴馭堂都搶救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狠狠跌坐在地上!
「好痛喔!」元千夢哀號出聲。
「還好嗎?」如夢初醒,嚴馭堂急忙扶起幾乎四腳朝天的她。
是他認錯人了……也對,芷茵怎麼可能會在此時出現在他眼前?他在內心嘲笑著自己。
「我看起來像是還好嗎?」輕撫著幾乎摔成兩半的玉臀,元千夢齜牙咧嘴的說︰「我跟你不一樣,你是練家子,摔一下可能不痛不癢,但我的骨頭都快散了!」
「再說,你是傷患耶!都什麼時候了,不乖乖在房里養傷,出來閑晃做什麼?還一聲不響的欺近,你不知道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嗎?」盛怒下的她將所有過錯全推到他身上。
「對不起。」從小到大沒說過幾回的三個字極其自然的自他口中溜出,「有沒有傷到哪里?」‘
「等我先把被嚇跑的三魂七魄全找回來,才有辦法回答你的問題!」甩開他的攙扶,元千夢沒好氣的一拐一拐走向石椅要坐下,然而迅速傳來的劇疼又讓她很快的站起。
「對不起,要不要請黃大夫來看看?」她的‘坐立難安’讓他感到很抱歉,他想幫忙,可她摔傷的偏偏是外人不宜插手之處。
「算了!黃叔忙了一天,就讓他好好休息吧!」元千夢試著平心靜氣,腦海中卻閃過一個想法——「你該不會是在借機報仇吧?」
「什麼?」俊顏微征。
「因為我早先跟你意見相左,所以你故意趁我不備,跑來嚇我,對吧?」水眸狠狠的瞪著他,似乎想看穿他的意圖。
丙真如此,她絕對會要他好看的!
「在下不是那種量小之人。」嚴馭堂心平氣和的解釋。
「是嗎?」她挑眉,「會說出‘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人’這種話的人自言器量不小,你認為我應該相信嗎?」
薄唇一抿,嚴馭堂低聲道︰「我一直想為稍早的事道歉……」
他知道她在生氣——先前他的三餐都是由她送來,今晚,與他有口角的她卻是不見蹤影,很明顯是在跟他嘔氣。
平時,他是不會將這類小事放在心上,然而對象是她——他無法不正視,只因她一向對他照拂有加,下午他卻對心情原就不好的她動了氣……
「道歉?你還好吧?」不能怪元千夢訝異——相較于他先前的疾言厲色,如今低聲下氣的他讓她直覺得判若兩人。
「對不起……」對上她質疑的水眸,嚴馭堂再次道歉,「當時我說話太武斷了,若是傷了你……我很抱歉。」
元千夢原先的確還有幾分不爽,不過他都低頭了,她也不好再計較,免得顯得小家子氣。「算了,人與人本來就常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不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我是被你的樂音給吸引過來的。」
「那你也不需要一聲不吭吧?雖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但你還是嚇到我了!」
「抱歉,我只是一時出神了,將你誤認為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他帶著異樣的眼神讓元千夢直覺想到那條銀鏈,然而嚴馭堂卻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笑。
「是一位舊識……話說回來,你用的是何種樂器?與平日听到的似乎不太一樣。」
看出他不想在這話題上多所著墨,元千夢也沒追問,「你說的是那個吧?」縴指直指向遠處的一棵樹。
「樹?」嚴馭堂有些意外。
「是樹葉。」她糾正。
「樹葉可以發出那麼悅耳的音律嗎?」
「當然。」她賞他一記少見多怪的眼神,「不過需要一點訣竅,你想學的話,我還能教你呢!」
「你的氣消了嗎?」
「你都自言不是量小之人了,我又怎麼好意思再記恨呢?」笑靨重新回到臉上。
見她恢復如前,嚴馭堂繃緊的俊容這才略顯舒緩。
「這是相思樹的樹葉。」一拐一拐的上前折下兩片樹葉,元千夢將其中一片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