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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相思之天下定•下卷 第25頁

作者︰賈童

「一生勾心斗角,以鏟除異己為樂事嗎?」江琮淡笑一聲,「我不要你過那樣的日子,我要你真正地開心。以前我說過,我不後悔殺秦少辜,可是最近我居然開始後悔了,如果當初讓你跟他走,如果他還活著……也許我們仍然會成為敵人,但你一定比現在快樂許多……」

第八章花無數問花無語,明月隨人去(2)

「別再說了。」江鶦不忍听下去,好幾次她險些要將「他還活著」的話月兌口而出,只是每每話到了嘴邊,滿腔沖動就一點點湮滅在江琮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半晌溫文一笑,「不要再提他了,他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過去,就算現在再遇到,也不會發生什麼。」

江琮模到她袖子下的手,輕輕捂住,「我這一生最不後悔的,就是喜歡上了你。可我最後悔的,也是喜歡上你,卻不能陪你走到最後……算了,這麼好的氣氛,盡說些後悔不後悔的話,未免煞風景,要是有紙鳶就好了,你看今天多熱鬧,說不定天上的神仙也被驚動了,這時候放紙鳶,他們多半會收的,你有什麼願望?」

「我的願望……就是我們三個可以一起去江南。」江鶦垂下眼睫,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可江琮還是發現了,冰冷的手指來到她臉頰,接住了那滴淚水。沒有站穩的珠子滑下指尖,潤濕了掌心的紋路。

一番周折後終于有宮女取來紙鳶和筆墨,江鶦略略一想,把筆塞到江琮手里,然後握住他的手,江琮會意,筆尖落在紙上那一刻,心中竟冒出多年前在長暇寺中所見的佛句,不由自主地流淌于筆端。

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

江鶦的手隨他而動,字跡仿佛總合了兩個人的風格,有一點怪,江琮微微一笑,江鶦轉過臉,「這也算心願?是你自己說,不能寫傷春悲秋的東西。」

江琮也自責地笑起來,「我想不出寫什麼了,還是你來寫吧。」

江鶦貼在他耳邊輕輕問︰「你沒有心願?」

「我的心願……」江琮望著沒有寫完的詩句,懸空的手忽然顫動一下,毛筆自指間滑落,墨跡和暗紅的血滴一起模糊了那行字。他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軟下去,江琮低頭看見自己衣領上有血跡慢慢洇開,熟悉的冷香包圍了他,一切都仿佛瞬間發生的事。

「我的心願……」江琮自嘲地一笑,「實現不了……我只想……和你從一開始就相愛,而不是現在……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我身邊,小時候……你不該走進我的院子,不該對我笑……」

江鶦跪在地上,痛哭失聲。除了緊緊抱住他外,一籌莫展。可是再強的力量也阻止不了體溫的流逝,她把江琮擁進懷里,想用自己的身體溫暖他,卻只能感到徹骨的冷意一點點侵蝕了身心。

數十尺之外,玉書一心一意望著璀璨的夜空,更遠的地方,八百禁軍滴水不漏防範著危機,沒有一個人朝他們看來。山下壯闊的長干城里,煙花燈會已到達最高潮,空中花火流轉,大街小巷被裝點成了一個晶瑩的琉璃世界,江鶦絕望地抬起頭,發現作為起兵訊號的狼煙不知何時裊裊升起,迅速彌漫,渾濁了整個天空。

火光驅散花燈夜市,潛伏于市井的錦軍率先起兵,皇陵內的兵力立即響應,牽制山上禁軍,幾乎是同一時間,乾悉門和東直門的騎隊,一隊攻入皇宮,一隊打開城門,分散巡夜的龍武軍不及回防,更沒有想到宮中留駐的禁軍都已倒戈,錦軍在左右羽林的疏導下長驅直入,不知所措的宮女和內侍驚叫著四處奔逃,秦少辜提劍步入殿中,沿途不斷沉聲命令兵士們不得濫殺無辜。

山頂上的崖廊里,江琮在凜冽的寒風中睜開眼,耳邊是江鶦低低的哭聲,他微笑著想要安慰她兩句,到了嘴邊的話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割斷。

「御醫就來了,你別動。」江鶦擦去眼淚,慌亂地拉開毛氅包裹住江琮。

「……那是什麼光?」他們在臨崖的長亭里,半個長干城盡收眼底,皇宮里沖天的火光也看得清清楚楚,江琮輕輕抬眼向江鶦望去,卻只見她一臉平靜,似乎早已知情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怔,他隱約猜到什麼,只是不願往那方面聯想。

「錦軍入城了,是我讓人把他們放進來的。」江鶦漠然地望著火光,垂下眼簾,「我瞞著你和父親南下去見四公子,與他們密謀促成了此事。」

江琮懷疑自己到了彌留之際,連話都听錯了,「為什麼?」

「這個皇位不是我們的,既然有血統純正的繼承人,那就還給他吧。我不要玉書像熙瑞一樣,一輩子都捆縛在上面,不為它生,卻因它而死。」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卻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堅定,「我背叛了你和父親,已不配身為太後,神策軍就在你的身後,下令殺了我吧,我沒有怨言。」

江琮渾身一顫,喘息微窒,懵懵抬起眼來,朦朧的夜色里,江鶦的眼楮被煙花和火光映得分外明亮。

一名將軍模樣的人快步走來,見他們伏跪于地,不由愣了愣才出聲稟報︰「卑職龍玉海,見過世子太後,山下似有異變,是否讓卑職帶左隊前去查探?」

江鶦沒有說話,錦繡崖廊雖然遠離皇宮,可是建在山頂,居高臨下,地勢上有百利而無一害,如果神策軍立即發兵制肘,錦軍成敗仍是未知。安靜地等待中,只聞長亭上空風聲穿梭,許久,江琮沉聲道︰「不必了。」

江鶦一怔,不敢相信親耳听到的話,轉眼望去。

江琮臉色雖然蒼白,卻平靜安穩沒有波瀾,「皇上和太後的安危最重要,傳令下去,全軍留守,不許擅離。」勉力說到這里,又是一陣斷斷續續的輕咳。

龍玉海遲疑道︰「世子的病……」

「我沒事,你去吧。」江琮輕輕握住江鶦的手腕,聲音柔和,「扶我起來好嗎?」

「為什麼幫我?」良久,江鶦低低出聲。

江琮靜默片刻,最終把頭靠在她頸側。

「我知道你有多恨這里。你說要出宮散心那次……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答應你的那一刻,就是我在跟你永別,沒想到你會再出現,我告訴自己,我應該知足了。」

「傻瓜。」江鶦想笑,可是淚水模糊了眼楮。

「你不能失敗……你敗了,父親不會放過你,還有玉書。我日子不多,管不了家國大義了,他卻不行。」

「我懂,你別再吹風了,我們回屋里去。」江鶦抬手擋在江琮面前,唯恐寒風把他的臉頰吹得更涼。勝敗在心里早已輕得像紙一樣,明天,未來都不再重要,滿心所想的只是如何把這一刻延續下去。

從驚慌的宮女口中得知江鶦正在錦繡崖廊時,秦少辜下意識就要沖出,卻被陸抉微揚扇擋住去路。

「崖上有八百神策,那是整個京城最強悍的一支禁軍,你有把握突圍嗎?」

「他們母子也許會淪為人質。」被挾持尚是樂觀估計,以江琮不容背叛的個性,極有殺之後快的可能。

陸抉微望著山頂方向思吟片刻,轉過身來,「好,我與你去吧。」

崖廊之上,江鶦剛把江琮扶回屋內,擰吧了絹布擦拭他唇角殘留的血漬。玉書也在一旁,此刻無論三人之中的哪一個,都發現自己正與最心愛的另兩人相處,這份溫柔和欣意彌散開來,就算是烽煙戰火已燒到身邊,也覺得心平氣和,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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