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明明沒有這麼愛哭……」肩膀都濕一塊了,她是還要哭多久?
沈雲沛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看她落淚,看她肩膀一抽一抽地,他心房也跟著顫動。「不要哭了!」
伸指拂拭殘淚,腦海不經意浮現許久以前,某個小學妹跟他說過的話——
女人的眼淚,其實是一種撒嬌行為,相信對方能收容自己的委屈。
是嗎?她在對他撒嬌?對安心、信賴的人,才會撒嬌示弱,她是嗎?
他有些迷惘,不太能確定。以前總是以為自己了解她,雖然什麼也不曾說過,但是願意被他擁抱,就是一種感情的回應,如果不喜歡,為什麼要讓他抱,那麼親密分享體溫?
結果,到頭來只是他在自以為是。人在孤單、冷寂的時候,也會需要體溫慰藉,那和感情什麼的浪漫情懷,八竿子打不著。
他再也不要自作多情,那是鑽進骨子里去的痛,到現在都還忘不了。
瞳孔一縮,本能地退了退,他不確定自己表露出什麼樣的神情,也不記得究竟是誰靠近誰,他明明退開了,可是雙唇還是自有意識地找到她,纏吮著舍不得放掉。
他太渴望她,明知道只有肉欲的交會太空洞,還是抗拒不住想擁抱,想藉由熟悉的體香與膚觸,去撫平這些年來,心靈某個角落不知名的隱隱痛楚。
那是思念,他的單相思。
衣服一件件離開身體,他需索得太激切,而她太配合,急躁中扯落她一排衣扣。她低吟著迎向他,雙腿環上他腰間,于是他理智炸毀,當下完全無法思考。
她哼了哼。「去……房間。」
他緩了下,捧著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一路做進房里,踉蹌倒入床面時,撞得太深,幾乎令她失控尖叫。
他再也無法等待,放任情火肆虐,抵死糾纏——
以前每次跟他做,孫蘊華都會有種去掉半條命、骨架快散了的感覺。
有一回,她真的抱怨出口了,要他節制一點,結果換來他愉悅的朗笑——
「這算是對男人最直接的恭維了。」
她被這不知檢討的態度惹惱,一拳往他胸口揍去。
他欺上前,在她耳畔曖昧低語︰「你明明就很喜歡。」
結論是,某人依然死性不改。
情事方歇,她體力耗盡,垂眸昏昏欲睡。
他側臥著,安靜凝視她。
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他最喜歡看這一刻的她,饜足之後,渾身泛著迷人的粉女敕色澤,全身放松、毫無防備的倦懶模樣,既性感,又純真,像個單純而又討人憐愛的小女孩。
一不留神,他已像過去那樣,伸指拂弄長長的眼睫,她似有若無的低吟聲驚醒了他,旋即打住這太過溫存的舉止,將眼眉間的濃濃愛戀收拾干淨,起身套上長褲,到陽台抽煙,讓心緒沉澱下來。
真不知該為此驕傲還是悲哀,她不稀罕他,真要說哪里讓她留戀,也只剩下上的歡快與滿足,身體的反應永遠是最誠實的。
既然如此,那就順著走下去,收起她不要的感情,純粹交流就好,那種感情被擲回臉上的難堪,痛一次就夠了,他不打算在同一個地方笨兩次。
要是這回,再讓她用一臉為難的神情告訴他︰「你不是我理想中的對象……」他大概會想一頭撞死。
抽完一根煙,熱情也冷卻下來,轉身打開落地窗回房時,她已經坐起身,抱著被子望他。
「借你的浴室用一下。」他先走出房門,將衣服一件件撿回來,她的放床邊,自己的拎進浴室,然後是沖水聲。
跨出浴室門時,他已經將自己打理得整齊清爽,所有她留在身上的氣味全都清除得干干淨淨,完全看不出上一刻還跟她在床上滾,纏得難分難舍。
沈雲沛見她還在床上發怔,率先問出口︰「你想繼續嗎?我是指床上的關系。或者,當一次擦槍走火的意外處理過去,以後還是各過各的,唯一的共同交集只有若若?」
孫蘊華一陣愕然,還來不及反應,他逕自接續︰「我目前是沒有穩定的交往對象,而一夜那種模式,我又覺得太髒,無法接受跟不認識的人做,這種事對象還是固定些會比較好。」
他兩手一攤。「你呢?有對象嗎?還是——想繼續等嚴君威?」
「沒有,你誤會了,我跟君威不是那種關系。」
「嗯。」他淡淡應了聲。「所以呢?要嗎?」
她懂他的意思,不涉及感情層面,單單就是伴關系。
好難想像這種話會是他說出來的。一直都認為,對沈雲沛這樣的人而言,無論幾歲心里永遠住著一個少年,保留對愛情最原始的純真堅持,絕無法接受無愛而性,是她錯估了嗎?或者——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眼前的男人,用最成熟世故的姿態,談論著,讓她一瞬間有些陌生。
「你——這些年,有過別人嗎?」
沈雲沛回眸,旋即訝然失笑。「當然有。我要說我吃了六年的素,你也不會相信吧?」
「我會。」她神情認真,不似敷衍。
他一怔,不自在地別開眼。「那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什麼貞節烈男。最初兩年都在忙著充實自己,將心思全放在學業上,沒有穩定的對象,對這事也沒太熱衷。後來有個認真交往的對象,在一起三年多,本來有結婚的打算,她希望我留下來,但我還有雙親要照顧,不能長期滯留海外,無法取得共識,只好暫時協議分手,也許未來還有轉圜空間,也或許就這樣了,感情的事最難預測,誰知道呢?」
「是嗎?」她低低自喃。分手前已經講得清清楚楚,彼此間既無約束力,他會另有發展也不意外,是不該期待什麼。
沈雲沛被她的默然擾得有些心浮氣躁,沉不住氣又問了一次︰「到底要不要?」
她抬眸望去。「好。」
至少,他現在是單身,對吧?
她和他同樣也有過一段,還有個共同的兒子,那她又為什麼要放棄任何的可能性呢?
第9章(1)
沈雲沛幾乎一有空就來陪孩子,剛開始兒子還不太鳥他,但他纏功一流,會自己死皮賴臉地湊過去,陪著玩模型、蓋房子、看故事書……
有時若若嫌他太吵,小手推了推他,他就自行演繹︰「要抱抱啊?好好好!」用一臉「真是拿你沒辦法」的寵愛表情,把兒子小小的身體摟抱到膝上,哥倆好地相依相偎。
她真的覺得,兒子被他吃得很死。
到後來,她也慢慢看出端倪,沈雲沛似乎是存心挑惹若若。
就像餐桌上,多吃幾次飯,多少能拿捏到對方的喜好,某個大白目專挑人家愛吃的食物下手,尤其是若若最愛的芋泥丸子。
以前,在家里芋泥丸都是他一個人的,沒有人會跟他搶,這讓若若有種地盤遭到侵佔的不悅與危機感。
泥人也有三分性,被人這樣一逗再逗,也開始會反擊了——
她剛要端湯出廚房,就見那一大一小斗紅了眼,小手抓向盤中的金沙蝦球,用力吐了口口水再放回去。
很稚氣的挑釁行為,完全符合六歲小孩。
她本以為,沈雲沛會立刻糾正孩子這沒規矩到了極點的叛逆行徑,誰知——
那個被踩到痛處的大男孩,居然如法炮制地戳來最後一顆芋泥丸,用力咬上一口再放回去,回他「誰不會」的幼稚表情。
「……」這個,才八歲吧?他前頭的二是掉到哪里去了?快點找回來好不好?孫蘊華在後頭無言了好半天,最後決定不要介入暴風圈,那對父子的恩怨就讓他們自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