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大伙兒的眼楮都看著她,她的臉明明很干淨,哪來的麻子?
「呃……」尤玲瓏抬起頭尷尬地對大家笑了一笑,桌底下的小腳不斷踢申夢意,拜托他別說了。
申夢意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得一家人開始胡思亂想,猜測他們昨晚到底有多激烈,他的眼神才會這麼曖昧。
「菜都涼了,大家快吃。」最後還是由何曉冰出面解圍,尤玲瓏方才松了一口氣。
「對了對了!我跟你們說……」伊荷香自然是桌上的主角,只要有她的地方就笑聲不斷,這會兒她正在說她方才在樹林間追野兔的趣事,大伙兒听的津津有味。
尤玲瓏亦聚精會神的听他說話,因為伊荷香自然也會武功,還能跟兔子比速度,光听就覺得有趣。
她注意到申夢意的目光比她還專注,只是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感情,好像她是天邊的星星,就是他手伸得再長也摘不到。
尤玲瓏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心,因為他下一刻已經將目光轉往別處,她只能依稀抓住他眼角的余光。
「……那真是一只大野兔!」伊荷香繼續說她今天抓野兔的趣事,「我好不容易才逮住它,想喂他吃點東西,他竟然反過來咬我一口,真是不知好歹——」
「什麼,你被兔子咬了?」申夢時一听見愛妻被野兔欺負,馬上放下筷子,將伊荷香的身體轉向他。
「我看看,在哪里?」申夢時扳開伊荷香的手掌,尋找咬痕。
「只是一點小傷口,你不必這麼緊張……」伊荷香想縮回手,被申夢時緊緊抓住。
「什麼叫只是一點小傷口?你怎麼如此不小心!」申夢時當著大家的面罵,大家似乎也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我怎麼知道他會咬我?」伊荷香委屈的撅起嘴,申夢時瞪了他一眼,抓起她的手舌忝她的傷口,害伊荷香都笑起來。
「你還笑!」申夢時快氣死。
「因為好癢嘛!」伊荷香吐舌,模樣非常可愛。
申夢時氣得捏他的鼻子,她乘機把手要回來,但沒多久被申夢時將回去繼續用嘴幫她消毒。
夫妻兩就這命大咧咧的在全家人面前演起親熱戲碼,盡避尤玲瓏刻意保持冷靜,也不免尷尬。
她下意識將臉轉向申夢意,不經意捕捉到他眼神里的那抹陰影,瞬間明白他喜歡伊荷香,難怪他的那聲大嫂喊得如此勉強。
一股突如其來的煩悶充斥在她的胸口,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自己吃不下飯。
申夢意見她不吃了,也跟著放下筷子,拉著她站起來。
「我們兩個吃飽了,請容我們夫妻先行離席。」話畢,他馬上把她帶離飯廳,一直走到中庭才停下腳步。
第3章(2)
到達中庭後,申夢意很自然地放開她的手,正好,不然她也會甩掉。
「大伙兒都還在吃飯,我們就先離席,你不會覺得不禮貌嗎?」她雖然不習慣與人相處,但基本的教養她還是有的,他這個舉動,連帶著使她顯得很沒教養。
申夢意聳聳肩,不否認他的舉動不合乎禮節,但那又怎麼樣?他又不是夢時,沒那麼多規矩。
尤玲瓏凝視他的側臉,分明的線條仿佛是雕刻師傅為他量身訂作,從額頭到下巴每一寸都完美。他雖然沒有申夢時生的漂亮,卻比申夢時多了幾分男人味兒,個性也更復雜些。
「你喜歡荷香,對不對?」她想起他眼底的陰霾,那是他來不及收起的痛,被她清楚地看見。
申夢意聞言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視線調回前方。
「太聰明,有時會惹人厭。」他說完這句話隨即轉身走人,落實她的猜測。
原來他真的喜歡荷香啊!不是她多心,而是千真萬確。
一股稱不上痛快的郁悶感,再次在她的心頭盤旋,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很不舒服,感覺怪怪的。
***
由于夢意丟下她就跑了,尤玲瓏無處可去,只好回他們的房間。
凡是申家的子女,都有自己獨立的院落,而且院落和院落之間相隔遙遠,以申夢時和申夢意為例,兄弟兩人的院落一南一北,想到對方的院落,還得經過一大片樹林,可見麒麟山莊佔地有多廣。
尤玲瓏生長在富豪之家,對于麒麟山莊一些排場,自是見怪不怪,也不覺得特別稀奇。
若要說申夢意的房間有什麼吸引人之處,除了那張貴到嚇死人的架子床之外,就是那張雕工精美的黃花梨翹頭案,又長又寬,上頭可以擺很多書,深得她心。
回房後,尤玲瓏特別檢查了一下床鋪,沾血的被褥都已經不見,換上新的棉被和褥子,應該是女僕換的。
尤玲瓏松一口氣,心想這樣也好。女僕一定會把她落紅的事告訴她的婆婆,如此以來,她就不必跟婆婆解釋為何沒有圓房,省去許多麻煩。不管申夢意是有心還是無意,尤玲瓏都感謝他。
她先走到翹案前,將黃花梨高靠背椅拉開,再打開擱在案下的書箱,將里頭的書統統搬出來放在案上,最後再將她慣用的筆和硯台拿出來,同樣放在案上,滴了幾滴水在硯台上開始磨墨。
這些活兒過去她都不必干,彩兒自然會幫她磨好墨、收好書本,但是因為彩兒無法陪嫁,許多事她都得自己來,這也好,等她一個人獨居,她要干的活兒比現在多,就當作是練習。
她帶來十幾車的嫁妝,據說統統被收進庫房里,因為麒麟山莊本身就有那些東西,暫時派不上用場,自然先收起來。
尤玲瓏對那些身外之物並不關心,她只關心她的書本有沒有帶來,那可是她的寶貝。幸好她的父母沒落下她那些書,還特地交代麒麟山莊的總管把書搬到房間。
出嫁了以後,尤玲瓏才能深刻體會父母的用心,只是很抱歉她必須辜負他們的一片苦心,因為她要完成夢想。
她坐上椅子,拿起劉徽注的《九章算經》第八卷——。這是非常難懂的一卷,要有耐心和相當的腦力才能理解其中的術理。越是困難的理論,尤玲瓏向來越著迷,她才不過看了幾頁,就完全沉浸在浩瀚的道理中,忘了時間,也完全听不見外面的聲音。
申夢意的腳步不算輕,開關門的聲音也不小,可她竟然動也不動,只顧著伏在案前,連他走到她身後都渾然不覺。
他低頭好奇看她在做什麼?原來是在看書,這也不稀奇,一般千金小姐琴棋書畫都得學,說起來是有些辛苦。
不過,當他看清書的內容以後大吃一驚,大聲問︰「你在研究方程術?」
尤玲瓏嚇了一跳,但已經來不及合上書本,只得干脆回道︰「對,我在研究方程術。」
申夢意走到她身邊,抱胸打量尤玲瓏,發現她就像是她帶來的書本、每每都有新發現。
「我不知道女人也懂方程術。」他挑眉。
「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懂方程術。」她不服氣地抬高下巴與他對看,不懂為什麼她身為女人就該被當成白痴,更恨女人無才便是德這種說法,那根本是垃圾。
「我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反應毋須如此激烈。「我只是很驚訝你懂得方程術,這對男人來說都很困難。」
「對男人難的事,對女人不一定就困難。」她仍然堅持女人不輸男人,至少腦袋平等的。
申夢意看著她倔強的小臉,發現她很有個性、思想又獨特,難怪她爹娘急著把她嫁掉,有一個懂得方程術的女兒,任何一對父母都會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