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堅持我初來時的警告,要我在養傷時期遠離這玩意兒。」雷杰甩了甩槍,感覺有這東西在手中的滋味,真好。
正準備踏出門的卓月榛緩緩回頭,唇際忍下住貝起招牌式冷笑,很輕很柔的那種,「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不知變通的人嗎?」
「不像。」
「知道就好。」
隨著她縴麗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有一瞬間,雷杰以為自己有部分的注意力已追隨她的腳步聲離開了地下室,前往那間四處飄揚著自信與自在的畫室,沉浸在她專注繪制的畫作里,從此不再離開。
不遠處,安列德默默將雷杰的怔愣收入眼底。
當年,同樣是在這種恍惚及混沌不明的氛圍里,他愛上了她——自己生命中無可取代的女人。
而今,他已失去了摯愛,小師弟也會失去貝亞娜嗎?
「還在那發什麼呆?小表,快點滾過來練習。」甩了甩頭,安列德不願再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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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有腳步聲接近,雷杰反射性地舉起槍瞄準門口,托右手復原良好之賜,他終於領回了自己的沙漠之鷹,也重拾了過去的戒心。
「這是你面對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嗎?」朝對方丟去一串鑰匙,瞄準她眉心的槍口絲毫激不起卓月榛的恐懼。
罷認識安列德時,他也時常這樣對待她。
「這會兒又是什麼差事?」接下飛來物,雷杰將槍收回腋下。
自從右手可以不用再以三角巾固定後,他發現自己被她奴役得更加徹底,完全把他當成佣人來使喚。
「冰箱空了,我得出門補貨。不幸的是,安列德幾天前回南部去了,你是我唯一可選擇的提重物人選。」
「你還真當我是免費佣人?」掃地、煮飯、洗衣、月兌光光當模特兒,樣樣都由他包辦,明明以「骨骼未完全硬化」為由扣留他,卻指使他做一堆雜事,利用得未免也太徹底了吧?
「我向來秉持著『物盡其用』法則。」
沒錯,她大小姐自己就會開車,只是巴黎的交通狀況實在令她不想坐在駕駛座上,否則總有一天,她會開去撞前面那台一直不動的車。
她這人最討厭塞車了,可惜巴黎的車況三不五時總是讓她覺得討厭。
「去哪兒?」
其實只要是她開口,他都只有听話的份,反正他的男性尊嚴早在摔牆那日全摔光了。
「先上車再說。」上回因為天氣太冷,她只拉了隔壁的死人頭到附近的小超市隨便買些生活必需品,但今天天氣好,又有搬運工,當然要到更遠的賣場。
於是銀色保時捷沿途駛過塞納河、香榭麗舍,一路往北郊開去。
車內,雷杰始終維持慣有的沉默,冷酷的臉色和窗外灰靄的天氣正好相符合,偏頭觀察這樣的他,卓月榛忽地想起在不久前的某個陰郁冬日。
「怎麼了?」或許是因為車內安靜得異常,也或許是她盯著自己瞧的眼神太過灼烈,讓他不得不打破沉默,帶著些微靦地發問。
「你在塞納河邊逗留過吧?」
「似乎有。」他微皺眉。
為了那該死的任務,他好像有在塞納河畔跟蹤目標過。
「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天那位瞪了我兩眼的黑衣人就是你。」卓月榛漫不經心地說著。
「那天是哪天?」他來巴黎的第三天就出手了,不過前兩天都在確認環境與跟蹤,所以與塞納河接觸的次數並不少。
「你摔進我家院子的前兩天,地點在塞納河左岸,時間下午三點半,一個穿了一身黑的男人光臨一家露天咖啡座,那時我正巧坐在他旁邊的位子,根據那天的素描和你給我的感覺,我猜那人就是你沒錯。」
「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最後你遺留了張紙給我。」雷杰也想起了那天的事。
「嗯哼,請問先生,你瞧過那張紙嗎?」
「沒有,我直接將它扔了。」
「的確像是你會做的事。」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她並未因為他的回答而出現不高興的臉色。
「上面有些什麼特別的嗎?」她會提起,必是有什麼特別之處,為了自己的小命,問一問總是比較好。
「笑一個吧,帥哥!眉頭皺久了小心解不開。」她很自然地伸手戳向駕駛座上總是舒不開的眉頭。「我在畫旁是這樣寫的。」
雷杰沒听進她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接受卓月榛帶著溫暖與不造作的踫觸,驚訝自己接受她的速度為何會如此迅速。
他身邊開始有女人的日子不過才兩個月,一股陌生卻又熟悉的奇妙感覺卻不斷於心中滋長,拂擾他的思緒,卻又安撫了他的靈魂。
那究竟是什麼?是愛情嗎?
「不用過分緊張,世界並非處處有危險,你得學學怎麼讓自己放輕松,你實在太容易令自己緊繃了。」倒回椅背,卓月榛表現得一派輕松,與雷杰無時無刻的警覺提防成了強烈對比。
「已經習慣了,要改很難。」
「我也沒要你改,只要你多想想安列德平常那副鬼德行,就會知道真正的高手絕對不會讓人由外在表現看出他有任何異於常人之處。」
提到安列德,他的興趣立刻被挑起,「你到底認識他多久了?你們看起來關系挺好的,」
這些天來,他充分見識到她與自己相去不遠的定點射擊技術,以及對各種暗殺機制的認知,不禁慶幸她並非敵人,也慶幸她的老師不是。
因為兩個高智商的人,都很有資格成為魔鬼。
卓月榛淺笑,伸手探向他的胸膛,一眨眼間便抽出他藏在腋下的配槍,緊緊抵住他月復部的舊傷處。
「差不多……和你踏進這噬人的世界一樣久。」
趁著前方紅燈,雷杰伸出右手覆在卓月榛持槍的手上,巧妙地一個撥轉,槍枝便回到他的掌中,而卓月榛並末試圖扭轉局勢,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將槍收回腋下的槍套。
「你和隔壁那家伙聊開了?最近常見到你們倆湊在一起交流。」
「不是交流,是指導。」那人根本不需要、應該也不屑和他交流。
扁是入行時間就差了近十年,安列德見過的死人說不定還比他用過的子彈來得多,哪里需要和他交流?
「那個賭鬼最近都沒接什麼任務,說不定早將技術給忘光了。」她想起自己初來巴黎時,安列德任務接得比現在還要再多一些。
「前輩的價碼太高,沒幾個人請得動。」請安列德出一趟任務的價碼,普通上市公司恐怕賺個十年也不見得賺得到,可能也因為這樣,他才有機會接到這麼多大案子。
「猜到安列德是誰了?」
「Adam,上帝在第六天創造出的男人。」
安列德•蒙尼根,白天是國際醫學界響叮當的明星人物,一入夜,便化身成殺手界最神出鬼沒,卻也最具權威的帝王。
頂著聖經中的名字,他的崛起近乎傳奇,至今尚無人知曉他為何要以那種轟轟烈烈的方式走入這片血雨中,只知道Adam這名字,和死神是畫上等號的。
「他承認了?」
「承認了。」所以那天,他才知道殺人無數的殺手竟有一張經年不老的臉孔,笑起來還帶著一抹鄰家大男孩的陽光味。
卓月榛因此話而露出好奇,因為自己認識的安列德,對於這種猜測從來就不予理會,甚至會賞那人一槍,照此情況看來,他根本就和這位小男孩關系匪淺,所以才會破例。
「我很驚訝,像他這種浪蕩不羈的人,怎麼會選用聖經的名字作為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