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副肌肉結實卻又不至於太過,讓她怎麼看怎麼滿意。
卓月榛邊想邊以手徹底膜拜那接近滿分的男體。
「呿,若非隔壁那只豬頭死都不讓我剝光,否則我就有對象可以比較了。」安列德的身材比例同樣符合她的高分標準,如果哪天他賭膩了,她十分建議他去拍三級片,一定大賣。
將全副精神拉回畫架,拿著炭筆,她那雙在手術台上從不顫抖、下刀準確又自信的手飛快地於紙上揮動,以炭筆誠實地記錄著美男臥睡圖。
安靜的空間中,雷杰的吐息很輕,混在炭筆擦上畫紙的唰唰聲里幾不可聞,但卓月榛總覺得有聲音在干擾著自己。
隨著時間流逝,畫已接近尾聲,她的心卻越來越無法平靜。
靜謐里,有股奇異的感覺盤旋在心頭,久久不散,而且詭異得令人不舒服。
「該死,不會是邱比特那死肥男在搞鬼吧?」
她一口咬定「一見鍾情」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動情?等下輩子吧!這輩子她已經被男人傷夠,也氣夠了。
越想她越覺得煩悶,作畫的心也越低落,最後索性將布罩往畫架上一鋪。
心情實在很不好,再畫下去恐怕會白白毀掉一幅畫。
望著床上的傷患半晌,試圖厘清心緒未果,卓月榛決定到地下室去打靶放松心情,不讓自己再被奇怪的念頭干擾。
時鐘滴答地運轉著,寂靜的空間里浮動著輕微的炭粉味,而獲得屋主恩賜躺了一整日的房客,終於在黃昏過後的四小時,逐漸恢復知覺。
雷杰將焦距定在時鐘上,只見時針只比昏睡前多走了一格。
十三個小時,果真如她所雲,他睡掉了一整個白天。
手臂上冰涼的針頭觸感再次出現,睡前才剛移除的點滴架,此刻又立於床邊,而上頭吊著的點滴袋上則寫了兩行德文——
這是你的午餐,外加晚餐。
想到自己竟淪落到要如此被喂食,雷杰向來冷峻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揚,勾起一個連自己都察覺不出的弧度。
在他有記憶的生命里,很少和女性這樣單獨相處的經驗,被親生母親拋棄在路邊,又被養父撿回的他,早巳習慣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日子,一直到他滿十九歲,家中才出現第一位女性,代替經常外出工作的他,照顧視力退化、軀體也迅速老化的父親。
他突然有點想念那幢從小居住的鄉間木屋,想念德國南部高原的煙草田,想念遠方慕尼黑的啤酒香……
自己遲遲未歸,父親想必很擔心吧?不過他有預感,自己真的得在這兒繼續被拘留好一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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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下樓梯,卓月榛邊否認自己有被那男人誘惑的嫌疑。
她的情豆早已未發先凋,剛才那只是錯覺,是她自己想多了。
才安慰完自己,一樓客廳陡然響起擾人的電話聲。
「小榛,我是媽媽。」
一听見那頭傳來的聲音,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懊死的電話,她剛剛干麼要接?
「不必你提醒,這聲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冷語回應,她瞄了一眼時鐘,開始計時,只要三分鐘一到她就掛電話。「敢問這回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啊?我敬愛的胡大律師?」
胡夜糜,美國司法界一致公認的終極贏家,縱橫各州法院二十幾年沒嘗過任何一場敗績的王牌律師,此時卻訥訥地開口面對唯一的女兒,同時也是她這輩子虧欠最多、也最懂得傷她心的孩子。
「那個……我只是想問你……下星期六有沒有空?」
「西元三千年前我都沒空。」每回和這位生下自己的女人對話,卓月榛一點也不想口下留情。
媽媽、母親,多麼陌生的名詞,她早就忘記該怎麼寫了。
「別拒絕得這麼快嘛!有個客戶想替他的夫人畫幅肖像畫,這是個推銷你自己的好機會……」
「我不需要。」她的唇畔泛起冷笑,面色冷冽,「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提到的這位客戶,家里是不是剛好有個適逢成家年齡,卻還孤家寡人的兒子?」
「小榛,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是找個有肩膀的男人成……」
「成家嗎?我呸,這句話等我年過三十再來說都還嫌太早。」有肩膀的男人?哼!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還是靠自己最好。
「小榛,你一定要听媽媽說,女人的歲月是不等人的,你這麼優秀,一定會有男人懂得欣賞你,成家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女兒對家庭的抗拒,有絕大部分是她造成的,因此胡夜糜打定主意要消除女兒這的夢魘,順便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歲月是我自己的,你管得也太多了。」
擦一聲掛上話筒,卓月榛不想繼續浪費時間。
是的,她恨自己的父母,恨他們的自私自利,更恨他們的反悔與補償。
在她還是個孩子,且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時候,是他們先不要她的,現在她又何必希罕他們遲來的關心?
一腳踹開地下室特制的隔音門板,里頭傳出的聲音告訴她,有人比她早一步。在門板被踹開的同一時刻,里頭的人也取下厚重的耳罩,偏頭望了眼怒氣沖沖的造訪者,接著手上又熟練地裝填起新的彈匣,重新戴上耳罩,準備下一回合射擊。
只見連續十二發射擊漂亮地於紅心周圍繞出一個圓。
「又睡不著啦!賭王大人。」射擊者眼中的憔悴減退了她的怒氣。
走到兵器櫃前,她仔細地挑選等會兒要用的槍。
這兩幢房子的地下室是相連通的,整個空間被布置成一座設備完善的射擊練習場,而卓月榛的射擊能力就是在這里訓練出來的。
「睡不著又怎樣?」安列德的聲音听來無比滄桑。
他的失眠在冬季總是特別嚴重,只因回憶最苦,叫人難以忘懷,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摯愛的女孩,就是在這寒冷的季節里停止呼吸的。
「你的女孩會哭。」卓月榛的手在逛到架上新加入的兵器——雷杰使用的點四四口徑沙漠之鷹自動手槍前時,像是被什麼給吸引住似地稍稍停留了一會兒,才跳過去拿起擺在一旁的BerettaM92F。
填入彈匣、戴上耳罩,她先是舉臂試射一發,彈孔便出現在遠端標靶的紅心上方三公分處。
「那我呢?我又可以哭嗎?」缺了一根肋骨,亞當便不再完整。
自己的生命,早在二十四歲那個冬季,被迫終止。
「不,你的淚早在那一天便已流乾。」
不老的面容也許是上帝給予安列德最大、也是唯一的仁慈,畢竟這輩子上天待他實在太薄,該有的幸福他總是擁有不久。
這時她總會想,活著若總是那麼累、那麼痛,那她寧願選擇死亡。
「是嗎?」他紅著眼,笑了。
砰!
最後那一槍,正中紅心。
第三章
「頭再稍微偏過去點,對,很好,就這樣給我保持不準動。」
巴黎一個暖陽難得露臉的冬日午後,卓月榛於光線充裕的畫室里,強勢地指揮傷患擺出她想要的姿勢。
骯傷早已愈合的雷杰則乖乖听話照辦。
陽光和緩地斜照入室,蒙朧的氛圍十分宜人,卓月榛正專心地作畫,雷杰則專心打量著一臉神采飛揚的她。
說她讓他驚艷絕不過分。
這驚艷指的不僅是她的外貌,還包括她那足以與他媲美的冷感,以及許多超乎常人的能力。
幾天前他借用她的電腦侵入法國海關,發現他的確已登錄離境,更離奇的是,那晚殺他的人,不久後全都喪命於馬賽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