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神仙——」
「跟我一樣小嗎?」很有求知欲的小知恩問。
「差不多。入仙籍才兩千年,對動不動就破萬的大咖來講,是真的滿女敕的。祂呢,是負責管理天庭的藏書閣——」
「那是什麼?有很大嗎?」
「沒有,還是很小,就像——圖書館的館員那樣吧。有一天,祂突然對「七情六欲」好奇起來,對于只看書卻不懂書中意境這件事很在意,想理解為什麼書里會說只羨鴛鴦不羨仙?于是祂的師尊文曲星君,就放祂家的小孩下凡去玩玩,體驗人生。
「然後呢,小神仙把心玩野了,真的只羨鴛鴦不羨仙了,都不想回家,還和凡間的男子約好,下一世要在一起。
「可是祂哪能有下一世呢?走完這一世,回歸本位以後,最初幾日意識仍有部分渾沌,直到過了七日之後,才想起自己還有另一段人生、一道被遺忘的承諾。
「于是祂就跟祂家老大盧了兩日,吵著要辭職,才讓沒轍的文曲星君同意,除去他的仙籍,從此走入人間輪回。」
「那男子有很高興的跟祂在一起嗎?」
「沒有。小恩,你要知道,天上一日,人間百年,九日已經足夠讓他輪回九世了,他每一世都等,但就是等不到約定的人,所以他很傷心、很失望,說要把對方忘了。」
「怎麼可以這樣?小神仙又不是故意的,而且祂也來找他了啊!」
「那小恩,你會原諒我嗎?」
「我?」
「嗯。如果這是我們的故事,你還肯原諒我,與我重新開始嗎?」
「好啊!」他最喜歡君離哥哥了!不解世事的小正太笑彎了眼眉,偎倒而去,習慣性又啾了對方一口。
他猛然坐起身,即將入眠的嚴君離被震醒,不解地望去︰「作惡夢?」
不是惡夢,是、是——
「我問你,你說曾經告訴過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的原因,就是那個神仙與人間男子的那則床邊故事嗎?」
嚴君離沒料到他會突然想起,表情有幾分古怪︰「……是。」
所以嚴君離之所以會對他好,只是因為狗屁的前世因緣?
「那萬一,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呢?」
「什麼意思?」
嚴知恩沉下臉︰「我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
「呃……」所以這話題的關聯性是?
某人臉色陰沉得像鬼︰「如果我不是那個人,你是不是就不愛我了?」
「這個……當然……不會。」雖然他很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但思緒本能還是會被牽著走,猶豫地思索了一下。
「你還給我考慮!」嚴知恩一火,抓起枕頭像個娘兒們一樣往他身上砸︰「滾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小恩——」
「出去!」
真是——無妄之災啊!
望著情人惱怒別開的側臉,嚴君離嘆上一口氣,默默接受被趕出房間的事實。
在客廳坐了一下,喝了半杯花茶,想想既然小恩現在正在氣頭上不想看見他,不如先回家一趟,等明天氣消了再來設法安撫。
回到家時,嚴君臨正坐在客廳里還沒睡。
「又鬧別扭被趕出來了?」小弟會這麼晚回家,實在不作第二聯想。
那種一副「被老婆踢下床」的過來人口吻,讓嚴君離頗無言。
以前,他和小恩鬧齟齬,哥哥們會不爽小恩,如今反倒有點晾在旁邊看笑話的興致,三哥甚至還說——
「看嚴知恩在外頭一副生人勿近的嚴酷型男樣,誰知道私底下黏著你時超三八的!你自己都不覺得嗎?」
「……」難以昧著良知,只好婉轉回答︰「我覺得……還滿可愛的。」
于是,嚴君威臉上立刻三條黑線︰「這樣是有比較高級嗎?」可愛的三八,骨子里終歸還是三八啊!
現在看來,這論點是連大哥都認同了。
才剛坐下來,沒能寒喧幾句,嚴知恩便匆匆忙忙尾隨而來,二話不說便跳到他身上,曲跪著雙腿緊貼在他腿側,死死摟住他。
被熊抱住,一時沒能回神,耳畔便听焦慮聲響急急說道︰「那是吵架的氣話,我不是真的要你滾,你不要走。」
嚴君離訝然,拍拍對方肩背安撫︰「我分得出什麼是真話、什麼是氣話。」
才怪,他根本分不出來。
嚴格來說,其實十多年前那個也是氣話,他還不是走了!
嚴知恩將頭埋在他肩頸,悶悶地道︰「也不要一吵架就回娘家,這習慣很不好。」
什麼娘家!他又沒嫁,這里才是他的家好嗎?
「還有,就算我不是你等的那個人,我也不會再放你走了,你最好認命!」
「我本來就沒打算走啊!」
「你剛剛明明就猶豫了三秒。」嚴知恩小心眼地道︰「這三秒會讓我記恨一輩子!」
「我只是在思考要怎麼解釋比較好,絕對不是猶豫。」饒是再不識時務,也知道要見風轉舵,以免沉尸海底。
「那你愛不愛我?」
「……」要在這里回答嗎?
抬頭瞄到大哥從雜志後飄來的打趣眼神,不覺耳根微熱,這時候,他真的萬分認同三哥的話,此刻的小恩就很三八!
想歸想,還是片刻都不敢遲疑,想三秒就讓人記恨一輩子了,這下要敢不回答,豈不是要讓他記恨到下輩子去?!
「我當然愛你啊,寶貝,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給你。」實在太缺乏甜言蜜語的天分,只好挪用哥哥們小時候用來哄他的話充場面。
「口說無憑,走!」嚴知恩一躍而起,拉了他就往房里去。
「做什麼?」
「做到你再也不會認錯人!」
「……」
簡直想挖個洞往里頭鑽的嚴君離,腦海只剩一道疑惑——
小恩到底有沒有看到大哥就坐在那里?
棒天,嚴君離下樓來時,嚴家二哥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他為自己倒了杯鮮女乃,一手下意識扶著酸軟的腰際,引來嚴君璽玩味的一瞥。
留意到對方目光停在哪兒,他不自在地放下手,莫名心虛地微紅了耳根。
「昨天,嚴知恩在這里過夜?」
「……欸.」對方明明沒多說什麼,嚴君離卻涌起一陣無地自容感,在托盤上放了三明治和熱咖啡,便匆匆遁逃進房。
回房時,嚴知恩已經醒來,正趴在枕上,表情看來有些悶。
又走少年維特的路線了嗎?嚴知恩近來很常憂郁,而治療偏方就是他少得貧瘠的「甜言蜜語」。
他一面在心底模擬還有什麼「庫存」沒出清,他真的很不擅長這類甜死人的情話啊!偏偏小恩又沒安全感,仿佛少說幾回,他就不要他了似的。
「要不要來吃早餐了?」
嚴知恩抬眸瞥了一眼,沒什麼精神地又趴回去︰「哥……」
輕軟的嗓,喊得嚴君離微怔。
有多久了?幾乎是在小恩曉事以後,就鮮少再喊上一聲「哥」了。
茲事體大。
嚴君離不敢怠慢,趕緊放下托盤上前,拍撫對方的肩背︰「怎麼了?」
「我覺得……自己好蠢。」
「為什麼這麼說?」
嚴知恩半張臉都埋進枕頭里了,微悶的嗓傳出︰「明明千求萬求,只求你能有副健康的身體,別再受病體折磨,結果,你明明就做到了,卻是我自己把它給搞爛掉……」
嚴君離微愕了片刻,才領悟他在說什麼︰「你想起來了?」
「我是豬……」有人耿耿于懷,怎麼也無法諒解自己居然犯下這麼蠢的錯誤,錯待了那個自己曾經拿生命去守護的人。
嚴君離笑了,伸臂將他摟來︰「有什麼關系?我們最後還是在一起了啊。」
他挪好姿勢趴向嚴君離大腿︰「下輩子,我絕對不會再這麼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