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知道,他相貌生得極好,十七歲的小恩已是俊俏少年,逐漸展現出個人魅力,勾唇淺笑時,自然散發的耀眼光采會吸引很多目光駐足欣賞,不難想見,再過幾年會有更多數不清的芳心,為他所傾倒。
他還看見,小恩靠在櫃台邊,神色自在地逗著小女生,把正在盤點商品的女孩鬧得踢他一腳,臉上佯怒,卻泛著羞澀的淺淺紅暈。
這就是……小恩說要告白的那個人吧?
他很少看見小恩那麼開懷、那麼自在、那麼無負擔的清朗笑容。
所以……是真的吧?
和那個人在一起,是真的能讓小恩快樂。
如果是這樣,他還有什麼好猶豫?
他等著,準備好了答案,只等著小恩正式告知,他也會說出自己的回答。
但是,嚴知恩卻一直都沒有再提過。
他還是會來,周末假期也多半會在這里留宿,但是嚴君離卻敏感地察覺到,小恩的話愈來愈少,笑容逐漸沉寂。
到最後,連對他的態度都日漸疏離、冷淡……
斑三下學期,嚴知恩搬出了家里,自己在外面租了個小套房。
嚴君離問過原因,他只給了「離學校近」這種不是答案的答案,但嚴君離知道,已經不能再問更多。
也或許說,答案其實彼此心里都有數。
他當時有說︰「要不,搬來我這里?」
「……你連我最後一點自由都要剝奪嗎?」
「什麼?」那含糊在嘴里的呢喃,他沒听清楚。
「沒事。我和同學合租,房租很便宜,討論功課也比較方便。」
說過一次被嚴知恩拒絕後,他也就沒再提。
小恩十八歲生日這一天,他提前一個月便跟對方約好了,其實也不必刻意提,往年的這一天,他們都是一起過的,小恩也有這樣的默契。
嚴君離準備了蛋糕等著他來,但是今天,他遲了,一直到過了八點,都還沒看見他的人影。
傳了幾封簡訊,問他︰「要過來了嗎?」、「是不是有事情耽擱了?」始終沒有收到回音。
到了九點,他開始有些擔心了。
嚴君威經過起居室,知道他在等誰,回房撥電話,卻是進入語音信箱,當下有些火。
耙關機放小五鴿子?!大哥說得沒錯,這小表架子愈擺愈大,目中無人了!
君離在家等你,立刻滾過來!
今天是什麼鳥日子!
被一堆鳥事搞得烏煙瘴氣,嚴知恩情緒已經瀕臨失控的臨界點,回到租屋處,換掉沒電的手機電池再開機,一堆簡訊跳進來,他耐著性子一封封看,看到最後,一把火燒得無法自持。
催催催!當他是牛郎嗎?
好,就算是出來賣的,也有下班時間吧!讓他喘口氣會怎樣?
他將臉埋進掌中,觸到左頰微微的刺痛感,提醒他十一個小時前被初戀對象甩巴掌的事實——更正確的說,是預備告白成為初戀對象的女孩子。
嗯心!你這個死變態離我遠一點。
他還記得,她當時是這麼說的,拿他當什麼傳染病似的,一臉嫌惡地看他。
他還在想這天大的誤會是從哪里來的,母親已經一通電話把他、call回家。
答案揭曉——是她。
她和父親,一搭一唱,把人家女孩子羞辱一番,要她離他遠一點,把兒子形容得像被金主包養的賣身牛郎一樣,他的顏面、自尊完全被踐踏得面目全非。
偏偏,父母還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像壞掉的唱盤般,不斷重復告誡他別玩過頭,滿腦子只擔心得罪嚴君離,以後什麼好處也拿不到。
面對人家女孩子鄙視的目光,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能澄清什麼?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父母只是說得直白了些,事實不就是如此嗎?
如果說到現在,他還卡在狗血八點檔的身世梗里沒轉出來,那未免蠢過頭,全世界都在提醒他,嚴君離對他的好是為了什麼,他再傻也有個限度。
他沒有談戀愛的自由、沒有愛上任何人的權利,這輩子,他只能是嚴君離的,沒有人管他怎麼想,沒有人管他願不願意,因為他早就賣給嚴君離了!
媽的!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他要承受這種毫無尊嚴的羞辱?!
在他情緒爛到極點時,這一封封傳來的催促簡訊,簡直是火上加油。
——小恩,你在哪里?我還在等。
初戀毀了、和父母吵得身心俱疲,他真的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好好讓自己冷靜下來,或許,他還能像以往那樣,把所有的情緒繼續壓抑下來,但絕對不會是現在!
要我去是不是?
既然所有人都說,他沒有拒絕的權利,好,他就順了所有人的意。
不過就是賣身嘛,有什麼難的!
快十一點了。
再過不久,小恩的十七歲即將過去,正式迎接十八歲的到來。
而他,還是沒來。
嚴君離拿起手機,打算最後一次嘗試撥號。
這一次,手機撥通了,鈴聲從樓下傳來。
他微訝,拿著手機起身往樓下走,在樓梯轉彎處遇上迎面而來的嚴知恩。
還來不及張口,對方二話不說,扯住他手腕便往房間走。
對方步伐邁得很大、很急,他沒防備地踉蹌了下,一頭霧水地被拖著走。
砰!
有些失控的力道,將房門甩出聲音來,迅速落了鎖。
「你怎麼——」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壓在門板上,粗狂的吻迎面襲來。
他呆怔住。
唇上的觸覺很真實,粗魯咬破了唇的痛覺也很真實,同時由交纏的嘴里也嘗到濃濃酒氣。
小恩喝酒了?
看樣子喝得還不少,酒味很嗆人。
他伸掌,由肩膀、背脊、腰後,來來回回地溫柔挲撫,想平復對方的情緒,卻感受到掌下每一寸肌肉都緊繃至極。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會讓他變成這樣?
即便滿心困惑,也知道現在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小恩真的反常得讓人很憂心。
嚴知恩知道自己很野蠻,那條叫理智的弦完全斷裂,開了頭就完全停不下來,尤其對方太溫順,沒有一丁點反抗的意味,被咬破了唇也不吭一聲,任他為所欲為,將他野性的那一面完全激發出來。
一股——想狠狠欺負對方的惡劣因數無邊無際地壯大,他進一步扯掉彼此的衣物,毫不溫柔的揉弄對方身軀。
嚴君離蹙眉,微痛地低哼一聲,伸掌想拉開距離。
「這時才拒絕,不嫌太晚了嗎?」矯情到極點。
嚴知恩不當一回事,反手將他推向床鋪,整個人壓了上來。
「小恩——」當輕微的抗拒,被淹沒在愈見激進的侵掠行止下後,嚴君離便嘆口氣,不再試圖阻止什麼,任由他去了。
嚴知恩以為自己不會有感覺,但是當目光對上被壓在身下、任他為所欲為的嚴君離,那垂眸眼睫微顫的模樣……不知為何,當下有一秒鐘,心髒麻了下,而後——洶涌如潮。
最初,是沖著一把狂燃的怒火。
現在,是真真實實勾起了欲火。
他想——狠狠蹂躪嚴君離,想吻他、奪佔他的身體、每一寸肌膚、以及呼吸。
而,他確實也這麼做了。
輕率地、沒給彼此更多的準備,便將熱燙緊繃的那一部分,野蠻侵入對方的身體。
很痛。
帶著報復性,自虐又虐人。
雖然對方從頭到尾都沒有抗拒,但他知道,真正的不該是這個樣子。
那一夜,他只覺空虛、矛盾、以及深深的後悔。
第4章(1)
頭好痛……
原來這就是宿醉的滋味。
意識清醒有一陣子了,嚴知恩弓著身子,維持同樣的姿勢動也不動,賴在床上耍頹廢。
這是嚴君離的床,但是主人不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