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付懷秋也清醒過來,略做梳洗後來到大廳,卻意外地沒見著今天的早膳。
自從與他成親,他每天早早起床為她準備飯食,讓她吃得飽飽的,好應付一天的工作。
今天是怎麼了?他居然沒做飯?她不禁疑惑,四處尋找莊敬。
她走遍了屋子,沒見他的人影,來到屋外,卻見他站在那里發呆,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肩膀、頭發都被露水沾濕了,他渾然未覺。
她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莊敬,你在這里干什麼?」
他恍然回過神。「你怎麼起來了?」
「天都亮了,我還要去商行呢?不起來,難道耍賴在床上睡懶覺?」
「是喔……對,天亮了……」他還在想著那個黑衣人,因此有點語無倫次。
「莊敬,你怎麼了?怪里怪氣的。」
「我……」他本想問她,最近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又覺得事情未有定論前,貿然說與她知,恐怕嚇著她,便將話題轉了開去。「我本來想給你做幾樣點心做早餐,結果到廚房一看,發現面粉用完了,就想出來買,不料一出門發現天還黑著,糧行根本還沒開始營業,我就想看一會兒日出,得天大亮後再上街買面粉,誰知這一瞧,卻瞧得忘我了,朝陽東升之美真是……教人一見忘憂啊!」
「呵呵……」她想不到他在這里站到被露水沾濕了衣服,竟是因貪看美景出了神,不覺失笑。「你啊……以前小泵姑說你大事精明、小事糊涂,我還不信,如今算是見識到了。」
「我有糊涂過嗎?」他喜歡跟她談付家姑姑,那是他倆共同擁有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而更令他欣喜的是,她如今已經能平心靜氣談論這件事了,足見她已漸漸走出傷痛,邁向新生。
他希望經此一事後,她再無災劫,可以平安喜樂過一輩子。
「沒有。」她似笑非笑地睨著他。「你只是有一回又挨軍棍了,回去找你娘哭訴,反而被臭罵一頓,便跑來找小泵姑,說小泵姑溫柔、不罵人,要她當你娘。小泵姑笑答,你爹已經成親了,怎能再娶他人?于是你回家要你爹休了你娘,改娶小泵姑給你當娘。听說那回你被揍得很慘,連你娘都動了家法,打得你在床上躺了三天,是也不是?」
「啊!」他面紅耳赤。這麼丟臉的事,他不是警告過家里人不準外泄嗎?為何她會知道?「是誰告訴你的?」他要去把那長舌公或長舌婦痛揍一頓。
「怎麼?想揍人?」
他瞪眼,不說話。
「告訴你也無所謂,可我怕你不敢動手。」她笑得越發壞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那麼膽小的人嗎?」
「好吧,我說……」她賣足了關子,才一字一句道︰「把他家傻小子的蠢事宣揚得滿京城都知的人便是當朝一品大將軍,莊國公是也。」
他整個傻了,痴痴愣愣的,好像神魂飛離了,只剩軀殼在這里。
不是吧?都說了家丑不可外揚,他爹怎麼能把他出賣得如此徹底?
老爹啊……要不要這麼直爽、粗豪?莊敬在心里哀號。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膛上點了兩下。「喂,什麼時候去揍人?我好抽空去看熱鬧。」
開什麼玩笑,他若敢對老爹動手,他家那火爆脾氣的老爺子就把他的打開花。即便他現在刀劍難傷,但被打軍棍還是挺沒面子的。
「臭小秋,你就這麼喜歡看我倒霉嗎?」
「我是那種人嗎?」她先是擺出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隨即又哈哈大笑。「好吧!我承認我是很喜歡看你出糗,那麼……莊四公子、未來的將軍大人,你也要揍一頓嗎?」
「我……」拜托,他踫都舍不得踫她一下,哪舍得打?「我好男不與女斗。」他氣呼呼轉身,回家去。
「喂,咱們還沒聊完呢,這就走啦?不多聊幾句?」欺負他實在太過癮了,總算把昨晚獨守空閨的悶氣全部發泄干淨,她此刻的心情好極了。
「我忙得很,沒空學三姑六婆八卦。」他腳步邁得更快了。這麼丟臉的事,他才不要繼續留下來讓她笑話呢!
「大清早的,你有什麼好忙的?」
「給你做早餐啊!別說你一點都不餓。」他咻一下竄進大門,不見蹤影了。
她凝視著他的背影,心頭很甜。不管怎麼樣,他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永遠關心她的需求。
「莊敬……」她一定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能嫁他為妻。
所以,這次她一定要牢牢捉緊他,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她再也不要重新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
一直以來,付懷秋給外人的印象是個清冷的木頭美人。
因此當她開誠布公地向凌端請教夫妻相處之道時,他彷佛遭受五雷轟頂,足足呆滯了半刻鐘,才在她的催促下回過神來。
只是她當他是朋友,認真向他請教問題,他卻在心里將莊敬詛咒了一百萬遍。
那個混帳!平時說得好听,什麼人生至樂莫過于日日為妻畫眉,盡享閨房情趣,結果……他成了親,卻變笨蛋了,放著嬌妻獨守空閨,還談什麼風花雪月?
現在鬧得付懷秋居然要向他請教如何與夫君和諧相處,這些事情他是知道,可要他如何說與她听?
老天爺,男女有別啊!哪怕他口舌厲害,這等事也是不好意思對妻子之外的人說的。
一時間,見慣風浪的一代富商凌家大少爺竟被問得面紅耳赤,久久無法言語。
岸懷秋看他支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覺泄氣。
「倘使凌公子也不知答案,那就算了。」
凌端擦拭額頭的冷汗,尷尬得不敢看她。
「這個……不好意思,不過,我想這事你慢慢與莊敬說,應該能夠解決的。」
岸懷秋一張俏臉霎時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她太久沒有與外人談論心事了,況且她也沒有足夠親密的朋友能聊這些女兒私密。
正因沒經驗,當她翻遍腦海里認識的人,找出凌端可能是那個能夠為她釋疑的人時,她便能毫無顧忌地對他說清楚、講明白,純粹將這當成一樁生意在談。
可說到底她仍是個姑娘,女兒家該有的羞澀與矜持,她還是有的。
因此面對她最在乎的莊敬時,她反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傻乎乎地躲在房里,暗自神傷。
所以凌端讓她和莊敬談夫妻相處之道……唉,她要說得出口,何苦找他頂缸?
第7章(2)
凌端眼色何等凌厲,見她模樣,便知她已深陷情網,難以自拔。
對于這樣的人,任何道理都是無用的,因為他們那被愛沖昏頭的腦子早成一堆漿糊,如何指望他們作出正確判斷。
他一邊暗嘆付懷秋,任她再聰明、不解風情,一旦愛上一個人.同樣逃不開變傻的下場。
同時,他也在心里臭罵莊敬,明明如此好運道,得美人青睞,他不及時把握,又在蹉跎什麼?
莊敬莫非不知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想到這里,凌端就想狠揍那個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看看能不能打醒他,叫他別只會講情趣,要去做,才能真正享受閨房至樂……
這笨蛋!他又在心里罵了莊敬一句,打譜與付懷秋談完生意,就去找好友聊一下什麼叫「夫妻相處之道」。
岸懷秋在這里得不到答案,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兩人再談了幾件合作生意後,她便告辭離去了。
走出凌府,她自去了青莊油坊。這是她在發覺付家危機後私下做的第一樁買賣,生意不算太好,但也不差,約莫四年,讓她又賺到了兩座農莊和一家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