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是家中長子,母親則是個離家出走的外國人,命運來去得太過匆促,兩人墜機身亡後,不懷好意的叔叔理所當然地得到她的監護權,不但將父親一手撐起的家族飯店事業搶走,還獨吞了父母畢生積蓄,並光明正大的進駐那幢位於精華地段的豪宅,而無可選擇的,一個六歲多的小女孩,只能依靠稱不上陌生的陌生人。
所有不幸的事在一個月內接二連三的發生,茫茫然間,小女孩也長大了。
「該回去看看凌姨了。」從回憶中逐漸清醒,覃曖彤從床上起身為自己倒了杯MELINI紅酒,扭開床頭音響收听深夜廣播。
「……即將為你撥放的曲子,是『提琴貴公子』封皓雲最新專輯里的經典之作——天使。如果深夜的你還睡不著,或心有所困,不妨替自己準備一杯紅酒,翻開那塵封已久的詩集,讓天使的音符為你奏一首夜曲。」
音響很快的流溢出小提琴聲,在深夜中,優美的旋律不經意觸動她心中最深的痛。
「天使?我有多久沒看見天使了?」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天使。
天使不該流淚的。
***bbs.***bbs.***bbs.***次日——
「又要出國啦?」工作室里,言醉芙敲著桌于發問。人如其名的,她嬌美得足以今男人醉倒在她的芙蓉裙下。
言醉芙的母親因為生她而難產過世,意志消沉了許久的父親,終於在一場名流宴會上邂逅了現任妻子凌茶蘊,才逐漸走出痛失愛妻的陰霾。
口喻是知名的建築設計師,大大小小作品廣布世界各地,得過不少國際大獎;凌茶蘊則為亞洲首屈一指的時裝集團「Dream」的老板兼首席設計師,在創辦人意外離世後,一手將Dream打入國際市場而揚名時尚界。
一個是建築界華人之光,一個是時尚界華人奇葩,因為有著對事業相同的沖勁與熱忱,促使他們帶著各自的小孩共結連理。
「出國散心啊!我怕我的靈感總有一天會被台灣的車水馬龍淹沒。」
「國外就不車水馬龍嗎?你該去義大利瞧瞧,什麼才叫做頂級的車水馬龍。」顯然言醉芙對這個理由嗤之以鼻。
「我這次的行程會繞到義大利,下個月初凌姨會在米蘭開新裝發表會,我先到當地幫忙打點,還有,恭喜你也有幾套禮服要出場亮相。」覃曖彤為自己的行程稍作解釋,說明自己並不純然是去度假的。
「嘿!我的功力雖然比不上老媽,好歹也算是設計團隊里數一數二的優秀人才,不選我的作品實在是太浪費了。」言醉芙可得意了。
在一片追逐「新穎」與「西化」的時尚界里,由台灣發跡的Dream反其道而行,在新式剪裁中融入東方民族特殊風韻,除了四季時裝、提包與鞋類,主要以手工精細、設計新穎的禮服走出獨具風格。
全球不少大牌明星都以穿著Dream出品的禮服為傲,只因它賦予人一種屬於歷史與文化的靈性美。
相較於其他知名品牌同樣標榜限量制作,Dream的創辦人還特別為禮服命名,凡是由Dream制作的每件禮服都有專屬的名字。
當然這名字和它的設計理念絕對是相符合的。
不久前有位好萊塢巨星,穿著名為「星河」的黑緞禮眼出席奧斯卡頒獎典禮,整件禮服剪裁簡單俐落,以大小不同的水晶細粒瓖成帶狀,由胸前蜿蜒至魚尾裙擺,在燈光下就像是條閃閃發亮的銀河、再加上飄逸的雪紡紗設計點綴其中,一襲無袖斜肩禮服將夜晚星空的璀璨浪漫表現得恰到好處,為這位巨星贏得不少鎂光燈。
「是嗎?」覃彤提出質疑。
兩個人一起長大,和親姊妹也相去不遠,對於這位晚自己五個月出生的妹妹,她可了解得很。
「懷疑我?」言醉芙的聲音微微揚高。
「沒,我具有包容自我膨脹的能力。」覃彤暗地自嘲。和月榛比起來,她的道行可淺呢!
「很好。」小心荷包啊!她大小姐脾氣一來,就愛拎著別人的錢包大吃大暍。言醉芙深信她一定記得這點。
「這幾天約爸媽一起出去吃個飯,就當是臨行前送別會好了。」待身旁人兒由自我沉醉中清醒,覃曖彤開口說出心中的計畫。
自她成年後便獨自搬出去住,偶爾才回家一次。畢竟父母兩人都有各自的事業要忙,她又不像醉芙可以待在公司幫忙行政事務,順便發揮才能。
所以她盡量不來串門子叨擾,免得耽誤他們寶貴的時間。
「那還不簡單?媽的辦公室在樓上,老爹的事務所在隔壁,他們都是乖寶寶,鮮少蹺班,現在過去肯定逮得到人。」目醉芙自己就常做這類事。
「那就約今天晚上吧!明天我要去『城市插曲』一趟。」
「去喝咖啡?」言醉芙知道城市插曲是間咖啡屋。
「外加找人聊天,避免有人太想念我。」
「我倒寧願去酒吧喝酒,或是高級法國餐廳也行。」她大小姐什麼都不愛,就是酷愛美酒,從葡萄酒到調酒,只要和酒精掛勾的她都愛。
耶穌都說,面包是他的肉,葡萄酒是他的血。她發誓自己絕對不是嗜酒如命的酒鬼,但若生活中沒有酒倒真的會要了她的命。
因此,她非常懂得把握機會,每次因公出國都拉著覃曖彤到處找酒暍,法國、義大利、德國、美國加州都是她的本命天堂。
「酒鬼,小心哪天酒精中毒沒人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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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插曲咖啡屋
「難道你們都不想換個地方嗎?」辛蘤沂拿著一罐咖啡豆感嘆,似乎有點受不了。
「整天泡法國很悶耶!何況法國早被你們踏爛了,橫豎歐盟都同意簽證通用,你們何不到附近幾個國家玩玩?」
不是她嫌棄法國,好歹那里也算是她半個祖國,風光明媚、氣候宜人,只是覺得每次出國都去同一個地方,有點無聊,可她那兩位至交好友卻百去不膩。
上帝讓世界這麼遼闊,就是要讓大家有機會見見不同世面,何必老窩在固定地點發霉腐爛?
嗯?好像在說她自己。
「等我有了興趣再說吧!現今我對法國熱衷的程度依舊未減,隔壁的義大利倒是會順道繞去瞧瞧。喔!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造訪文藝復興的故鄉耶。」顯然覃彤並不贊同好友的論點。
「真搞不懂,我這外國籍的老窩在台北,反倒是你們這些本地人拚命往外跑。」難不成真的是國外的月亮比較圓?辛蘤沂著實不解,徹底忘記自己也是名離鄉背井的「外地」人。
「你的工作在此,不待在這店怎麼辦?哪像我和月榛這種『筆耕』者,不時常換個環境刺激刺激,終有腦漿枯竭的一天。」覃曖彤站在吧台邊,看著好友邊聊天邊煮咖啡,夾蛋糕,盡避忙碌卻不慌亂,不禁佩服起來。
「嘿!麻煩幫我拿給九號桌的客人,他點的是義大利咖啡。」將一杯冒著蒸氣的咖啡擺上端盤,辛蘤沂差遣吧台前的友人幫忙遞送。
反正覃曖彤手一揚接過,似乎也挺習慣的。
「先生,不好意思,這是您點的義大利咖啡。」自小寄人籬下,她向來溫和有禮,說話聲音又輕又柔,怎麼看都是個好女孩。
但人終究會被無情的社會改造,在嫻雅的包裝下,她學著將自己化作沼澤,以平和的態度遮掩埋藏在地底的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