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微涼,他的吻很溫柔,他的氣息深入了她心肺,濃烈的、深情的、執著的。這樣的他,她如何能抗拒?他都說了只要她,能給的也只給她,她還求什麼?
不滿什麼?
她輕聲嘆息,雙手攀上他肩,微啟菱唇,讓他將吻更深入。她沒志氣,離不開他,又戒不掉他給的溫柔,只能再次淪陷,沉醉在他的體溫和氣息。
熱吻終了,他離開她甜蜜的唇,面龐埋進她發間,低低吐息,半響,才問道︰「怎麼會去把頭發燙卷?為了氣我?」
她沒正面回答。
「昨天早上燙的。」他曾說過她有一頭美麗的發,他喜歡她的長直發,她確實是為了氣他才燙了它。
他不答她,專注于她發絲,好半晌,他邃亮的長眸才移轉到她臉上。
「明天去把頭發弄直,嗯?」
猶豫良久,她問︰「不好看嗎?」偶爾換換發型也不錯吧?
「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他抓了抓她卷翹的發絲,似為難,片刻,他面龐埋進她頸窩。
「只是會讓我想到泡面。」憋忍住笑意,寬肩卻一聳一聳的。
她聞言,怔愣三秒,而後笑出聲來。
「所以真的是很難看吧?」
「不難看,只是真的像泡面,也不好看。」他朗笑出聲,很暢然而爽朗的。
他的胸膛因快慰的笑意而震動起伏著,愉悅心情濡染上她,她因而開懷。
她綻笑,深深凝視他。
或許,如他所說,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沒有什麼不好。
「維也納?」顧不得人在快餐店,周丹揚聲,水亮大眼難掩震愕和難以相信。
她是不是听錯了,書齊要和茉莉去維也納?
「嗯。」夏茉莉點點頭。她很煩惱,所以約了周丹吃飯,傾訴心事。
「也不知道我爸為什麼堅持要我和書齊過去維也納念書,其實在台灣完成學業也很棒啊,至少這里有家人,還有像你這樣的好朋友,就算真要過去,可以等到這邊學業告一段落,可是我爸很堅持,而書齊也沒反對,所以我也只能答應。」
他、他沒反對?為什麼不反對?為什麼她不知道這件事?為什麼他沒跟她商量也沒告知她?她無法相信,表情凝滯,像被定住般。
「周丹?」夏茉莉輕喚,在得不到好友回應下,她拍了下周丹的肩。
「周丹,你怎麼了?」
猛然收回心神,周丹愣了下,才緩緩問道︰「你和郭書齊,要過去維也納?」
「對啊。」夏茉莉答得有些無奈。
「你們一起過去?」
「嗯,一起過去。」她的神色不對,夏茉莉狐疑地看著她。
「什麼時候要走?」周丹再三確認著他的行蹤,確認他的情感。
「相關證件辦出來後就走。」夏茉莉微微一嘆。
「真的好趕,匆促得讓我覺得好像不是真的,去到那里,什麼都不熟,就連朋友都要重新認識——」
證件辦出來後就走?那不就表示分離近在眼前?這樣重大緊急的事,他卻一個字也沒對她提,他怎能這樣自私?怎能不考慮她的感受?
「你們會去多久?」她急切握住夏茉莉擱于桌面上的雙手,緊緊的。
「……呃,周丹,其實我不確定,也許會像我爸說的那樣,我們會一直待在那邊,直到結婚;但也許念個幾年就回來,這部分我們還沒有共識。」結婚?他要和夏茉莉結婚?那她怎麼辦?
震愕、傷心、氣憤、惶恐……種種情緒一下子堆疊上來,她被壓得就要無法喘息,她需要他,需要他給她一個答案。
不再遲疑,她站起身來,不理會夏茉莉困惑的目光,推門而出。
「你要過去維也納?」身後大門開啟的聲音響起,周丹仍注視著窗外,頭也沒回,她知道是他。
他似乎是愣住,片刻後她才听見門關上的聲音。
「你知道了?」郭書齊站在沙發旁,睨著面窗的背影。
「我不應該知道嗎?」回首,周丹看向他,那雙美麗水亮的大眼盈滿不諒解和傷楚,是不是愛情都要這樣?無法純粹地讓人擁有快樂和甜蜜,非要摻雜憂傷和折磨才行。
「不。」他低低開口,喉間宛若有團沙,聲嗓異常沉啞。
「我只是……只是還不知道怎麼開口對你說。」
「所以干脆不說?獨自決定了你我的未來,傷害著我?」她微偏面容,輕聲笑問他,那姿態像是對一切都失望,答案是什麼她都再也無所謂。
他靜靜凝視她,那恆常溫朗的眉宇此時卻蹙鎖著靜謐的傷痛,那樣的神態讓她看了真是連心都要痛。
怎麼會這樣……痛得一塌糊涂啊!
「周丹,我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夏老師都開口了,我該怎麼拒絕?若不是他,現在的我不知道是什麼樣子,還會不會站在這里?」
他萬分掙扎,原來不是親情相愛情間難以取舍,恩情也讓人難抉擇。
「所以,為了夏老師,為了夏茉莉,你隨時都能犧牲我,也犧牲你自己?」她聲調輕得像羽毛,彷若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似的。
「我從沒想要犧牲任何人、任何感情。」他瞳底輕輕流爍著悲傷,總是邃亮的長眸呈現不可思議的憂郁。
他的為難、他的掙扎,有誰能懂得?他只有一個人,要怎麼做才能令兩方都滿意?這些,沒有人為他想過,誰又能來教教他,他該怎麼做?如果可以,讓大家都幸福,他一個人悲傷也無所謂。
「可是你卻犧牲了我!」周丹突然揚了聲,激動萬分。
「你犧牲了我對你的感情!你違背了你對我說過的話!冰書齊,你對我可真好。」語末,她哽咽得連聲音都岔了線。
「周丹……」還能說什麼?現在的他說什麼都不是了,他只能喚著她的名,低啞的、深情的,帶著他的疼痛。
「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很棒的男生,懂得念舊情,懂得感恩,這樣的你,是該讓我欣賞喜愛的,可是書齊,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只是想要一份真愛而已,對我而言,我需要的是知道怎麼愛我的男人,不是一個把恩惠看得比愛情還重要的男人。」她笑了聲。
「我大概很膚淺,沒辦法欣賞你那份知恩的心,像我這樣的女人,只會覺得你真差勁,你是個糟透了的男人!」
太多委屈,對他又是諸多埋怨,她接續道︰「我總是一個人不停反復琢磨這段感情、臆測你,書齊,你訴我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擁有一副專屬于我的胸膛永遠守在我身後,不用他人來決定我的情感歸依?你不是告訴我要一直繼續下去?這段時間我安分地看著你對茉莉好,那是因為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完全屬于我,可是我等到了什麼?我等到了什麼?你告訴我,我等到了什麼啊?」
她頻頻追問,眼眶不受控地潮濕,他卻無言,她可笑到什麼都沒等到。
這樣的體認,讓她悲傷不止,像突然打上來的驚濤巨浪,痛得她撕心裂肺,她無法避免無可躲藏。
強烈的傷楚讓她身軀不住發顫、細細抽搐起來。
「周丹,不要哭。」他走近,長指抬起她臉緣,悲傷地看著她。
「不要哭?」她揚起淚濕的長睫,怔怔看著他,像是他說了什麼外星文般,好半響,她突然掄起一雙拳頭,忿忿拍打他胸膛,哭嚷著︰「你以為我喜歡這樣?我沒辦法像你一樣平靜面對分離,我甚至要開始懷疑你究竟愛不愛我?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能如此淡漠?為什麼啊?」
她一雙手在他胸口上槌打著,力道不重,卻惹得他左胸下的髒器一抽一抽的,他眨了下酸澀的眼瞼,任她繼續胡亂拍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