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著與她共住多日的寢房,眼前依稀啊現這些日子來與她相處時的一幕幕情景,她對他的好一點一滴的浮現在他的腦海里,她為了他嚴懲欺負他的人;不讓他被人看輕教他算數;陪他玩各種游戲只為令他開心……然而再眨眼,寢房里已空無一人,他耳邊驀然回蕩起她方才吟的那幾句詩。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他胸口猛地一震,旋即沖出去,大步跨入雨中。
他一路疾奔到王府外,可漆黑的夜里已看不見任何人的蹤影,只有不停下著的滂沱大雨。
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留下她,只知道他不能讓她走,在他被她的深情和執著震懾後,在他開始相信她的感情後……
可不見了,她不見了!
望著茫茫的雨霧,他心頭堆滿了說不出的懊悔。
桃娘也跟著他跑了出來。
「王爺,您若想找王妃,奴婢待會請總管派人去找,外頭雨大,您先進屋吧。」桃娘勸道,在心里輕輕嘆患著。
他在雨中站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桃娘,我真的做錯了嗎?」
「奴婢也不知道王爺是不是做錯了,奴婢只知道王妃一定對王爺用情很深。」
「菊兒,都怪我連累了你。」
喂菊兒喝完藥,奚荷月歉然地看著發著高燒的她。
「王妃別這麼說,是我自個兒沒用,淋個雨就病倒。」菊兒嗓音啞得厲害,一向紅潤福泰的臉龐和唇瓣都蒼白得不見血色。
「別再叫我王妃,我已離開王府,不再是王妃了。」旭王妃這個頭餃她曾夢寐以求,可完成心願後,如今剩下的只有滿腔的苦澀。
「那……還是像以前一樣叫小姐吧。」
「嗯。」
菊兒昏昏沉沉的半闔著眼,又要睡著前喃喃地對她說了句,「小姐,別再傷心了,為了一個不在乎您的人難過,不值得。」
她的話,令奚荷月心頭猛然一痛。
為了不在乎她的人難過不值得?
是呀,確實是不值得,五年的相思之情得不到回報也就罷了,還換來了那樣的侮辱,她何苦再惦記著他……
只是這道理她明白,心里的痛卻不會因此消失。
「菊兒睡著了?」一名容貌娟秀的女子端著午膳走進屋里。
她悄悄抹去眼里的濕意,回頭說︰「剛睡著。」
袁宿琴將飯菜擱在桌上,微笑著招呼奚荷月,「奚姑娘過來用午飯吧。」
「多謝韋夫人。」她走到桌前坐下。
「奚姑娘無須這麼多禮,我跟你很投緣,又虛長你幾歲,不如往後我稱呼你妹妹,你喚我一聲姊姊可好?」袁宿琴笑著提議。
她與丈夫韋照前日進城,由于有事耽擱而錯過出城的時間,見城門已關,他們便駕著馬車準備要找客棧投宿,正巧過見奚荷月和菊兒在深夜時分狼狽不堪的走在大雨中,遂停下載她們一程。
「你們要去哪?雨下這麼大,我們送你們一程吧。」當時袁宿琴這麼問她。
奚荷月搖著頭木然道︰「隨便哪里都好。」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傷心。
見她沒說出個地點束,袁宿琴想了想說︰「這會兒城門已關,我們要去找客棧投宿,不如你們跟我們一塊去吧?」
見奚荷月點頭答應,她和丈夫載著她們一塊前往客棧。
第二天一早,準備離開時,听見她們在為不知該去哪發愁,又見奚荷月神色明顯有心事,她便出聲邀請,「你們若沒地方去,不如暫時去我們村子里吧,我們那兒雖然偏僻,可山明水秀,光看著那兒的景色,心情便會舒坦起來。」
沒想到她們倆剛到村子那晚,菊兒便病倒了。
「難得你不嫌棄,那以後我就叫你一聲姊姊。」奚荷月臉上強擠出一抹笑。
袁宿琴笑吟吟頷首,「能多個妹妹真是太好了。」
「姊姊,我們萍水相逢,卻蒙你們收留,菊兒病了,還勞煩你們請來大夫,我心里有說不出的感激。」奚荷月真心的感謝他們夫婦倆。
「別這麼說,我們在那樣的大雨夜里相遇,便是有緣。」袁宿琴遲疑了下歐口,「我有一事想請教妹妹。」
「姊姊請說。」
「妹妹可是旭王前陣子新迎娶的王妃?」
奚荷月心知必是先前菊兒喚她王妃時被听見,袁宿琴才有此一問。雖然與她才相識不久,可也不知為何,奚荷月直覺她是個信得過的人,因此略一猶豫後便坦然承認。
「沒錯。」
見她承認,袁宿琴神色並沒有特別變化,反倒追問︰「那妹妹為何會在深夜冒著大雨離開旭王府?」她面露關心。
這次奚荷月垂眸,靜默著沒有回答。
見狀,袁宿琴溫言道︰「若妹妹不想說我就不再問了。你安心在這里住下,有什麼需要盡避跟我說。」
她欠旭王一個恩情,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幫得上他們的忙,償還這個恩情,這也是她留奚荷月住下的原因。
走出房間後,看見丈夫,袁宿琴連忙走過去低聲問︰「怎麼樣?可有打探到什麼?」
「沒有。」韋照搖頭。「城里沒流傳什麼風聲,不過我觀察了下,王府倒是派了不少人手在暗中找人。」
袁宿琴嘆息一聲,「不知她跟王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那天是替村子里的人載運收成的莊稼到城里賣,原本這些事一向都是由村長的兒子幫忙,但前幾天村長的兒子到外地去了,才會由他們兩個年輕人來做。
而村里一個老伯又將他四歲的孫子托他們送回給他住在城里的兒子,可他們一時找不到對方的住處,繞了半夜直到入夜後才找到,才會錯過出城的時間,更在後來巧過奚荷月主僕。
「你也問不出什麼嗎?」韋照詢問妻子。
「她不肯說,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我們才相識不久。」
「宿琴,依你看,我們該不該通知王爺說她在我們這里?」韋照語氣有些遲疑。
袁宿琴沉吟須臾,「過幾日再看看吧。」
身為背叛牧荻爾的人,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再見他。
當年他沒殺他們,還成全了她和韋照,他們兩人一直心存威念,前陣子听說他因中毒而變成了個傻子,她曾想去探望他,但後來由于種種考量而沒有去,且她與韋照皆不擅醫術,去了對他也沒什麼幫助。
後來,陛下賜婚,得知他再迎娶了新王妃,她曾暗自期望他的新王妃能好好照顧他,沒料到卻在雨夜中遇到出走的新王妃,當時新王妃還一臉悲傷欲絕,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她很希望能幫上什麼忙,因此現下當務之急,就是先弄清楚王爺與奚荷月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第8章(1)
「王爺,有王妃的下落了。」伍連郡一收到消息便前來稟告。
「她在哪里?」牧荻爾語氣有絲急切。
伍總管面露猶豫。
「還不快說!」他催促著。
「王妃目前人在城外一處偏僻的村子里。」伍連郡還在考慮著該不該說出那個禁忌的名字。
「她怎麼會跑去那種地方?」
「派出去打探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說,那夜王妃離開王府後,遇到來自那個村子的人,便一起到客棧投宿,又在第二日隨之前往村子居住。」
聞言,牧荻爾臉上登時面露慍怒之色,「她竟然輕易便跟著陌生人走,萬一對方心存歹念怎麼辦?那村子在哪里?叫人備車。」他起身就要走出去。
見他似乎要規自前往,伍連郡遲疑了半晌,終于鼓起勇氣開口,「王爺,那人似乎是……韋照。」
一旁的桃娘听見這個名字,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地覦向自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