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硬拼,活人怎麼也斗不過那些行尸,他們不會死也不會累,可以把對手耗得筋疲力盡。」但隨即,飛揚明白了其中的無奈,「我懂了,夫人不懂武功,如果和我們一起上白雲山,將要面對的恐怕是成百的死士和毒瘴,危險可想而知,所以莊主不讓夫人插手此事。而她現在走了,莊主不留,是不是仍打算親自去白雲山探個究竟?讓夫人離開是保護夫人最直接的方法。」
「遲鈍。」森迄冷冷拋了句。
「喂,難道你知道。」飛揚懶懶接住他潑的冷水,「你這根不解風情的木頭,難道懂得怎樣保護女人?」
森迄冷哼︰「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昨晚若不是她在一旁礙手礙腳,莊主就不會受傷,甚至早就能找到白瀲的藏身處。如果帶著這個累贅去白雲山,那不是找死麼?」
左一句礙手礙腳,有一句累贅,飛揚瞄了眼嚴 沉冷的臉色,著實為他捏了把汗,「真是塊大木頭。」
嚴 若有所思地抬起手,看著受傷的掌心,那里還纏著她淡藍的衣袂,他還記得那時她手中的微涼,輕輕軟軟,他幾乎以為自己會因那溫柔萬劫不復。
「森迄,」他淡緩開口,「你該學著,把她當作你的女主人。」
說完,他轉身向坐騎走去。
森迄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女主人嗎?真被飛揚那小子說中了,他記得莊主把倉若水帶到烯燼山莊的時候,是說要把她奉為上賓。
飛揚擺了擺頭,大有他無可救藥的深意。轉而跟上嚴 ,「那麼莊主,我們現在是去白雲山嗎?夫人怎麼辦?」
「此事結束後,我自會去找她。」嚴 解開拴馬的繩索。
飛揚點點頭,看了看漸漸沉落的夕陽,「現在太陽都快下山了,她會去哪呢?」
嚴 手中的動作愣是頓住,眼神中閃過一絲飛揚從未見過的慌亂。是啊,她會去哪?他要去哪里找她?他對她的所知,根本少得可怕。她是那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面前,輕易地奪走他的心,又是這樣任性離開。她究竟從哪里來,而又要到哪里去,他根本不知道。一種越來越沉的陰霾籠上心頭,那是一種唯恐失去的慌亂。
他遽然翻身上馬,那動作快得讓飛揚嚇了一跳,「莊主你要去哪?」
「她徒步下山,現在追還來得及。」馬鞭飛快落下,朝巫塵微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她不能讓她這樣走出他的生命,除非他死。
飛揚也不遲疑,上馬便追。
「好不容易走了,還要去追。」森迄不情願地上了馬,認命地跟上去。
罷追一小斷,嚴 陡然停了下來,駿馬拉疼了般嘶鳴,飛揚停馬踱近,「莊主,怎麼……」
話到一半看到了原因。
巫塵微正循著原路,朝這邊走來,看到嚴 ,步伐依然索然。
「這麼急,去哪?」她在馬前停下,「這條路,既不回烯燼山莊,也不通往白雲山。」
嚴 似乎沒有听到她話里的諷刺,定定看著她,「你……」看她倔然離去,不想她會回走。
「回烯燼山莊吧。」不等他說完,她打斷。
他頓了頓,為她突如其來轉變的態度。
「好,」他朝她伸出手,「上來吧。」
她看了看他伸出的手,轉過身去,「我回來,不表示我忘了你剛才說過的話。我是不管你的事,但我答應刑玥的事,不能不做。飛揚,我要上你的馬。」
最後一句,讓飛揚恨不得立刻跌下馬暈倒,死了算了。她這不是擺明了陷害他嗎?他沒有得罪她吧。莊主就在抬眼之間,她竟走過來跟他說,要上他的馬?!看莊主的臉色,陰沉得浮現黑青之色,只怕沒等她上馬,他就得被踹下馬了。她干嗎不去害森迄呢?
飛揚扯了扯嘴角,「夫人,您還是上莊主的馬吧,我這馬不怎麼牢靠。」
「我再警告一次,不要讓我再從你口中說出那兩個字,否則……」她不懷好意地淡笑,輕拍他的坐騎,青鬃駿馬痛苦地哀鳴一聲,前肢騰起,卻定在半空,成了石雕,然後整匹馬,包括鬃毛,也化成栩栩如生的青灰石藝。
飛揚驚嚇之下緊握住韁繩,才不至于拋下馬背,大叫一聲︰「我的馬!」變成石馬了?!
「既然你的馬不牢靠,也該給它點懲罰,」巫塵微雲淡風輕地說,「如果你的嘴也不牢靠,下場或許比它更糟糕。」
這女人不簡單,竟然彈指之間就點馬成石。
「簡直是妖女。」森迄忍不住咋舌。
飛揚滑下馬背,心疼地撫著變成石雕的愛駒,「夫……巫姑娘,你就饒了這不懂事的小畜牲吧,它都跟了我三年了。」
「饒了它也不是不可以,還是那句話,我要上你的馬。就不知道,它牢不牢靠。」她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飛揚只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嚴 。兩邊都不能得罪,得罪的下場都會很慘。
嚴 自始至終都很鎮定,妖女也罷,巫女也罷,她這麼做,只是要告訴他,她沒那麼容易消火。
「讓她上馬吧。」嘆了口氣,嚴 妥協于她的堅持,逆或是妥協于內心毫無道理的縱容。
飛揚松了口氣,沖著巫塵微諂媚地笑道︰「莊主答應了,可以放過我的馬了吧?我們總不能騎著這石馬上路。」飛揚總算知道「放我一馬」的確切深意。
巫塵微笑了笑,再次輕撫馬頸,冰冷生硬的石雕又生龍活虎起來,前肢矯健落地,原地活動著筋骨慶幸重獲自由。
飛揚扯了扯僵澀的嘴角,「巫姑娘真是法術高強,一定是仙女吧。」嘴上這麼說,但心里自然不這麼認為,仙女沒有這樣惡劣的。
「你的廢話倒是很多。」她顯然不受他這套。
飛揚嘿嘿干笑了兩聲,「姑娘請上馬。」
待巫塵微坐穩,飛揚也上了馬,手臂小心地繞過她握住韁繩。這個女人,相處越久就越覺詭秘。飛揚不禁低嘆,他們英明神武的莊主大人,確定他愛上的是什麼樣的女人嗎?
第十二章獨善其身
月光如絲,縷縷入室,客棧外,蟋蟀鳴鳴低唱。「咿呀」一聲門開了,嚴 走進房間,在昏暗的室內梭巡了一番,最後落在桌角,唇角勾起寵溺的暖弧。
「果然。」他緩步走近桌角被錦被包裹的蟲蛹,彎身輕輕抱起,月光灑在她安靜的睡顏,她往他懷里縮了縮,他收緊臂彎。
「刑玥那家伙,怎麼會把你帶到我身邊……」他輕謂,緩緩轉身走到床前,將她輕輕放下。窗口涌入輕風,夾著露水馨香。
他在床沿坐下,屈起一條長腿,看著她平靜的臉,「你,不會離開我吧……」
巫塵微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的手被一張巨網緊緊纏住,愈想掙月兌被纏得愈緊,最後無法動彈,然後她也懶得動彈了。
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手真的被囚禁了,囚禁在嚴 的大掌里。握得緊緊,似是生怕她溜走。
天已大亮,她看著坐靠在床緣熟睡的嚴 ,想抽出手,卻無力掙月兌。
「喂,嚴 ?嚴 ?」她輕搖著他。
嚴 緩緩張開慵懶的眼,看到巫塵微放大的清顏,漾開一個溫柔的笑意,「早啊。」
巫塵微不看他的笑,冷冷地說︰「放手。」
嚴 遲疑了片刻,無奈地放手。
她越過他跳下床,頭也不回地出去。飛揚和森迄像門神般杵在門外,表情各有不同,卻同樣怪異。
「你們兩個,站崗站上癮了嗎?讓開。」
森迄不動,飛揚讓了一步,她也不加理會,從兩人之間的空隙插過,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