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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風里 第2頁

作者︰風闌

嚴 頹然靠在墓碑上,仰望無邊陰郁的天際。幾年前,父母相繼病筆,他也曾痛苦,但並不茫然,他以為他已經知道如何面對痛苦,卻不曾想到,會有機會嘗到這種被世人遺棄的感覺。

「也許,我會相信你呢?」

一個清靈的聲音打破了雨後的沉寂,從背後響起。

嚴 遽然轉過頭。傍晚陰沉的天色籠罩在大大小小的墳丘之中,一個身著淺藍輕衣的清靈女子,繞過墳丘,緩緩走近,像一朵絕世的空谷幽蘭,緩緩在他面前綻開。唇邊漾著淡淡的笑,沒有倉若水的絕美,卻讓他前所未有的震撼。

「你是什麼人?」他問,在這種時候,全天下都將他視為殺人凶手的時候,她說,也許,她會相信他?

「巫塵微,我的名字。」她淡淡地答,從容無比。這個男人,比她听說的更攫人心弦,即使頹廢得近乎狼狽,卻依然有種尊貴無比的氣質,透著不肯服輸的堅持。胡碴刺出堅毅的下頜,竟有種難以形容的感性。

「我想我並不認識你。」他緩緩站起身,雨珠自發梢滴落,攜帶無比尊華。在這雨後陰沉的傍晚,人跡罕至的墓地,和一個清靈淡定的藍衣女子對峙佇立,她說,她叫巫塵微。嚴 不知道,這個雨後墓地的傍晚,在他生命中的意義。

「但我想,你可能需要我。」她說,走到墓前,潔白的手指玩味地摩挲著墓碑上的名字。

「你認識刑玥?」他暗黑的瞳仁更為深黯。她詭異的舉止,引起他的懷疑。

她又是淡淡地一笑,似有一絲無奈,「一個月以前,我並不認識他。」

他頓了頓,扯出一絲諷笑,「我必須提醒你,他已經死了一個多月。」

「那我,似乎不能說我認識他。」她不以為然地說。

「我想,我可以肯定你不認識他。」嚴 肯定地說。與刑玥相交近十年,他若認識這樣一個女子,他必然知道。

她聳聳肩道︰「我不否認。」

「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凶手。」他冷冷看著她,眼眸幽深得看不透的森寒,「知道我不是凶手的人,除了我自己,我想,只有凶手自己清楚。而你說,你相信我?」

「那你是……在懷疑我?」她輕睨了他一眼,眨著水眸。

他跨前一步,逼近她,「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戒心不是普通的高耶。她退了一步,彎身在墓碑前供奉著水果香燭的低矮祭台上挑了只還沾著雨水的香蕉,不堪束縛的長發有幾縷垂到胸前,慢條斯理地撥開焦皮,咬了一口。

「目的嗎?」她漫不經心地思索了會,說︰「為了……找出殺刑玥的凶手。」

「找出殺刑玥的凶手?」他譏誚地勾起冷弧。曜石般的黑眸更加深邃。一個這樣悠然從容的女子,竟盈然自得地吃著死人的祭品,他是不是應該覺得毛骨悚然?但他看著她漫不經心的舉止,只覺得她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絲毫沒有不妥之處。

「你笑得真讓人毛骨悚然的冷,不過,挺好看的。」她淡笑看著他,依然直視他的眸,「這樣笑的意思是不是覺得,憑我要找出殺刑玥的凶手,是自不量力?」她又咬了口香蕉,「但是,對于目前一籌莫展的你而言,我,或許是唯一的希望和轉機。」

他眸中閃過一絲異樣,冷哼了聲︰「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像你這樣自以為是到愚蠢的地步。」

「哦?是嗎?」她仍是不以為然的輕松自若,他的冷漠對她而言似是輕風撫過,「那麼,睿智冷靜如嚴莊主,有更好的方法為刑玥報仇嗎?」

他眯起眼,敢這樣直視他眼楮的女人,她是第一個,另一個是男人,便是刑玥;敢這樣肆無忌憚在他面前信口胡言的人,她更是唯一的一個。

「你知道凶手是誰嗎?」他沉聲問。

她微微聳肩,「現在還不知道。」這是她一直不願意來的眾多原因之一,刑玥那家伙,根本沒看到那蒙面刺客的樣子。將香蕉皮放在祭台上,她抬眸睨了他一眼,「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天快黑了,你是不是該解決了我的晚膳問題,再來談其他問題?」她淡笑著看他,眸中閃著媚色光華。

他有片刻失神,為那絕無僅有的笑靨。

「不介意的話,就隨我回烯燼山莊吧。」雖然是邀請,卻仍是冷冷的語氣。

她再次漾起唇角,但這次她轉過身朝山坡下走去,「叫我塵微吧,短時期內,我們必須合作。」

看著她從容清靈的背影,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這樣出現在這樣的傍晚,但他知道,這決不是偶然。或許,她真的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價值。

他躍上馬背,慢慢踱至她身側。

「你要用走的嗎?」他說。

她停下,揚起似笑非笑的清眸,然後抬起手。

嚴 偃黑的眸子掠過一絲驚疑,盯著那只白皙的柔荑。

「我沒有坐騎。」她說。

他默然伸出手,握住那只微涼的小手,雖是微涼,卻溫潤柔軟,這一刻他似乎才感覺到她的真實。一個強勁的力道,將她輕巧地帶上馬背。

淡淡的清香竄入鼻翼,他頓時有些懷疑,這樣近的距離,這樣不計後果地將一個陌生女子擁入懷里,是不是有些沖動?

第二章故友成仇

兩人共乘一騎,夜幕時分,在烯燼山莊門前停下。

門前一排虎背熊腰的山莊護衛,見此情形皆有幾分詫異。為這不曾謀面的陌生女子,更為她在莊主懷里從容淡然的態度。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寒光似乎隱逸許久,猛地在暗處遁出,刀鋒纏鎖殺氣,凌厲地襲來。護衛從驚詫中回神,匆忙上前護主,與來人纏成一片,那人的刀法簡單,卻十分渾厚,護衛也都認識,那是常跟從刑玥同入山莊的方勃,此人雖笨拙有余實非練武的材料,但也被刑玥教了一二,很快便狠將護衛們手中的兵器一一挑飛,一躍向嚴 襲去。

嚴 敏捷地自馬上躍起,在空中拔出捻風劍,兩道寒光在夜幕的余影中交錯,刀光步步緊逼,招招殺機,劍影節節退讓,只守不攻,卻仍似游刃有余。

方勃憤恨自己技不如人,卻不打算退敗,反而步步緊逼,最後使出一招玉石俱毀的招式,打算和嚴 同歸于盡。

「方勃!不要逼我!」嚴 飛身躍起,乘風後退,避開刀鋒。

「主人待我恩同再造,我方勃不報殺主之仇,誓不為人!」方勃同時足尖離地,刀尖緊迫嚴 的心口。即使此時嚴 的劍亦對準著他的心髒,他仍不顧一切地緊逼,打算同歸于盡。

嚴 在退後的同時,猛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起劍鋒劃過他的右手虎口,鑄刀砰然落地,嚴 落回地面,身形凜然,不耐于眼前毫無意義的纏斗,「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不是看在你對刑玥的忠心,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你沒有資格提主人!」方勃憤憤地看著應聲落地的佩刀,不顧流血的右手,怒喊著,「主人視你如兄弟,你卻利用他對你的信任,暗劍殺人!弒兄奪妻,豬狗不如!」

惡毒的話語狠狠砸來,嚴 卻已無力解釋,這樣的指控,他已經分不清楚該覺得可笑,還是悲哀。

「你應該相信他不會殺你主子。」巫塵微引著馬韁,緩緩踱至二人身邊,「如果刑玥是你的主子,你就應該相信他。」

嚴 驀地抬頭,看著她悠然地緩緩走近,她隨時都讓人覺得詭異,連他的坐騎,都肯听從她左右。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馬兒也如此不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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