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溪,現在只等你一個態度。但在下決定之前,你要考慮清楚了。」
他叫她的名字,十分自然的語氣,絲毫沒有讓人覺得不自在。也許是瀾溪在心里,其實已經開始對他有了幾分默許之意。
都說婚姻不是兒戲,他如此輕易地求婚,偏偏看起來卻不像是說著玩玩而已。瀾溪也不想當婚姻是兒戲,幾番思忖之後,她很清楚地認識到嫁他不是一件令人反感的事。如此條件優渥的一個人,多少人想等到他今天的這樣一番話。而她若不是近水樓台的先天條件,怕也是踫不到這樣人人稱羨的美事吧?
于是她對他展顏一笑道︰「沒什麼好考慮的,我之前就說過,若能嫁得你這樣一個良人,也算是上天給我的厚待了。」
他也笑了,溫然無害的一張臉。他給過她考慮的機會,是她自己選擇了跳進來。那麼將來即便有朝一日走至互相傷害的境地,他也不會再給她後退的機會。
「濱湖新區那邊工程竣工的時候,我們就結婚。在此之前你若不嫌麻煩,我們可以先訂婚。」
她沒有異議地回道︰「好。」
有了聖誕夜那件事的鋪墊,眾人再听聞沈嘉棠要與顧瀾溪訂婚的消息時,也沒有覺得太意外。
彼瀾溪這個名字現如今被提起來,莫不是讓人覺得鄙夷非常。未婚夫過世甚至還不到一年,她居然就決定要跟沈嘉棠結婚。之前大家將謠言傳得難听,也多是針對她的人品問題。她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讓一個兩個的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女人私底下聊起她,都表現得十分鄙視。其實骨子說穿了,也不過是嫉妒她的異性緣太好。一個姿色勉強說得過去的女人而已,卻好本事地將兩個金龜條件的男人全都收至了裙下,如何能讓那些恨嫁的女人們不郁悶氣結?
必于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瀾溪當然都很清楚。不過她最近沒有空去理會那些,光是應付身邊的人就夠她受了。
和平常一樣上著班,內線電話響起來。雪楊在那邊用听似專業的語調道︰「顧經理,張董事長要見您,她現在就在門外。」
鄙東會之後就沒再露過臉的張燕如突然跑來找她,不用說也是為了她即將要結婚的事。當然,她決定了的事,自然不會將外人的置喙放在眼里。
「請她進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雪楊走在前面,對她擠了擠眼楮。隨在她身後的,則是故作沉靜的張燕如,只可惜她不滿的眼神出賣了她的心思。
瀾溪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微笑相迎。
張燕如並沒有立刻發難,而是看了看一旁的雪楊,用眼神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瀾溪也不想雪楊留在這里看她臉色,于是道︰「羅秘書,你去忙吧,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就暫時不要幫我接電話進來了。」
雪楊點頭稱是,帶上門出去了。
瀾溪伸手示意沙發的方向,「這邊坐吧。」
張燕如看了她一眼,眉頭一皺,率先走過了過去。
瀾溪跟在身後,露出一抹從容的笑。
「要喝點什麼嗎?」瀾溪坐下之後,笑臉如常,裝作沒事人一樣地問著。
「不用,我來說幾句話就走。」
看這架勢,顯然是來興師問罪的了。自從她再次回到F市,這段日子以來,張燕如都在試圖拉攏她,軟硬兼施。只是始終未見成效,此刻大概是耐心耗盡了,想借著她跟沈嘉棠之間的事,來問她的罪。
丙然,她一開口就道︰「瀾溪,你準備跟沈嘉棠訂婚這件事,是真的嗎?」
瀾溪在心里想,她還真是沉不住氣。心里雖然不屑,但臉上還是維持著溫和的笑,回道︰「嘉棠說,等這段日子忙過了,就舉行婚禮。暫時因為公司事情多,所以才決定先訂婚。」
張燕如听著她叫沈嘉棠叫得親熱,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知羞恥的女人她沒少見過,但像顧瀾溪這樣毫無節操的女人,她還真是第一次見識到。
今日前來,她本來就是來聲討的。怎麼說,她也算是準大嫂的身份,說她幾句也不過分。
于是她開始不客氣地道︰「瀾溪,別怪大嫂我說話直,柏青走了才多久?你這麼快就決定另嫁他人,你讓外人怎麼看?且不論我們鐘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種笑話我們鬧不起,單就你自己而言,柏青待你總是沒話說吧?他的遺產可是半分不少地給了你。我們不說要你為他守個三五年,你也不能在他剛走就急著改嫁,憑良心說,能講得過去嗎?」
瀾溪也不說話,臉上的笑容也是絲毫未變。
張燕如見她一副毫不上心的樣子,心里更生氣了,接著道︰「如今正是東盛的多事之秋,嘉棠的身份算起來還是你晚輩,這種笑話鬧出去,影響了公司的形象不說,你們自己以後在業界立足,面子上也會掛不住吧?純粹是白白讓別人看了好戲。」
還有更難听的話,她留最後一點面子給她,就不說白了讓大家都難看。
瀾溪見她停了下來,問她一句︰「您都說完了嗎?」
張燕如微微一愣。
回敬她的,仍是一張淺笑盈然的臉龐。
「您說的這些話,句句在理。不過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場,難得您今天專程跑來,我也不妨對您說一下我的態度。首先,我跟柏青只是訂婚,並不算合法夫妻,所以我如今仍是自由之身。就算我嫁給了他,如今他不在了,我總還有追求新生活的權利。柏青與我之間,我自己心里有數,我做到問心無愧就夠了。其次便是,外人如何看待我並不在乎,我這個人雖然不聰明,但最基本的求好之心還是有的。沈嘉棠是眾多女子盼嫁的結婚對象,我能與他牽手,自然也是十分幸運的事。別人求都求不來,我又怎會因為外界的一些非議之聲,就放棄掉他那樣出色的一個人?」
她見張燕如臉色越來越難看,便收了滔滔不絕的架勢,不想再刺激她了。
「鐘夫人,論年紀您總是前輩,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您面對這樣的問題,您會作何選擇?听說當年您也是苦路上出來的,嫁給鐘先生之前,您好像做過他的秘書吧?」
張燕如的臉色可想而知有多精彩。多少年前的陳舊記憶,為什麼顧瀾溪卻能知道內情?想必是柏青告訴她的。顧瀾溪這個女人,雖然早就感覺她並非心機單純之輩,但今天總算是讓她正面見識到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再顧及情面跟她客氣了。
「看來你是心意已決。既然如此,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要嫁給沈嘉棠可以,柏青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屬于鐘家的,你既然不願意再做鐘家的人,那就把股份還回來。」
瀾溪看著她,像是听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
「鐘夫人,您可真愛開玩笑。柏青去世的時候,說是把遺產留給顧瀾溪,可沒說是留給鐘家的未來媳婦。比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是您剛剛吃過了飯,再讓您吐出來,可能嗎?以後我若嫁作沈家婦,見了面還要稱呼您一聲阿姨,看在後輩的面子上,我想您也不可能再對我開出這樣的笑話吧?」
如今看來,張燕如還真是一個矛盾的人。她當年能在眾多女子當中殺出重圍嫁入鐘家,想必也是一個厲害人物。如今看來,她跟其他腦筋單純的貴太太並無太大分別。或許是這麼多年的安逸生活,已經鈍化了她的睿智。
張燕如柳眉倒豎,擺明了決定翻臉,「顧瀾溪,做人最起碼的臉面還要顧。佔著本不屬于你的東西,你真以為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它嗎?你不怕自己將來後悔今天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