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溪怔愣了兩秒,幾乎是本能地回過頭去,不知道自己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她不是刀槍不如的聖人,她承認在這等曖昧的氣氛下,心已經不受控地被身後的那個男人蠱惑了。
正色地斥責,或是巧笑嫣然地似迎卻拒,本來這些才是她應該給出的表現,可是她一樣也沒用上,只是像傻了一樣,側著臉與身後的人對望。
他拉了馬韁,奔跑的速度已經緩了下來。
而瀾溪也終于找回了理智,迅速地想轉過頭去。怎料她的動作竟沒有他快,他在她轉過臉的前一秒,輕輕地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或許只是氣氛與環境太過迷惑人心,才會讓他們都做出與日常形象相背的出格舉動來。
瀾溪美目圓瞪,脾氣要上來的樣子。
而他居然先她一步,嘴角噙笑,語氣無辜地道︰「是你誘惑我。」
瀾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他孟浪放肆在先,居然敢惡人先告狀!
「胡說!」
他眼底也染上笑意,閑閑說道︰「你要不要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臉色?雙頰飛嫣,根本就是在誘人犯罪。」
瀾溪氣極了,反而冷靜下來,嗤笑著問他︰「好吧,那你說說,你剛剛的舉動,準備如何收場?」
他居然還好意思笑,反問她︰「你希望我如何收場?」
瀾溪假笑一聲道︰「正常程序收場唄。」
「怎麼一個正常程序?」他仿佛很有耐心的樣子。
「很簡單,就是我扇你一巴掌,讓你知道當登徒子的下場。」她咬牙切齒地說。
他不以為意,朗聲大笑。
瀾溪平定了之前的慌亂心思,冷然對他道︰「放我下來。」
他也沒有為難她,放緩了行馬的速度,直到停下來。
瀾溪不顧跳馬緩笏腳的危險,推開他伸來相扶的手,走過他身邊時,毫無誠意地笑了笑道︰「你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身份,相信沈總你自己也明白。招惹到我,可不是什麼明智的事,你說呢?」
她這一番話,似真似假,卻是警告味十足。他有他的身份要顧忌,但凡還有點理智,他就不該來招惹她。
沈嘉棠伸手攔住她,眉眼間的玩笑之色也收了起來,看著她道︰「你生氣了?」
她抬頭,對他粲然一笑,然後道︰「有什麼可生氣的,你跟我的身份一對比,顯然還是我佔便宜了。都說了我名聲不好,你要是不怕遭到連累,就盡避來惹我好了。」
繞過他的手,她大步朝休息室方向走去。
天角邊,最後一絲霞光也掩進了雲層里去。
沈嘉棠靜靜站著,看著她走遠的背影,目光里染上一抹深沉的顏色。
懊不該招惹,他好像都已經惹了。
罷剛只是一瞬間里,他覺得她雙頰嫣紅的樣子太過動人,才會一時情不自禁。
可是即便惹了,又如何?
第6章
濱湖新區那個案子失敗之後,瀾溪一直以為東盛內部會有一場不小的鬧騰。張光升的性格擺在那里,當初他堅決反對這個案子,如今中了他的烏鴉嘴果真失敗了,依他的脾氣還不要落井下石借題發揮一下?
可是出乎瀾溪意料的是,張光升那邊並沒有什麼動靜。他還一直忙著他工程部的事,仿佛濱湖新區的案子從來沒有過一樣。整個公司,寧靜得有些詭異。
沈兆彥從外地放完假回來了,按理說他應該已經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關于競標失敗的消息。而整個案子都由他負責,一旦失敗,他必然也會有所反應。
那天他突然來找瀾溪,瀾溪以為他是問她關于那個案子的事。誰知道他竟然神色別扭地問起關于雪楊的事。
瀾溪看著他假裝不經意的樣子,實在覺得很好笑。他關心雪楊就直說,一個大男人扭捏個什麼勁?
于是她故意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一句︰「你可真奇怪,這段日子她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嗎?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怎麼還跑來問我?」
沈兆彥果然是個看似嚴肅實則單純的好青年,被她這樣一揶揄,話也說不出來了,一臉的尷尬,轉身就要走。
瀾溪趕緊攔住他,問道︰「濱湖新區那個案子失敗了,你知道的吧?」怎麼一個兩個全都毫無反應呢?枉費她這個外人一直郁悶了這麼久。
沈兆彥神色如常地回道︰「知道。」
瀾溪覺得更加詫異了。他是總負責人,案子失敗了,該是他這種表情嗎?
「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惋惜?」
沈兆彥露出一個冷淡的笑,語氣嘲弄地道︰「項華南很快就會知道,他走了一招臭棋。」
這話從何說起。
他對瀾溪笑了笑道︰「你不要擔心,東盛決定要做的事,從來都是不會輕易出現差錯的。」
連標都丟掉了,她實在看不出來哪里還有轉機。
不過看沈兆彥篤定自信的樣子,她開始有些好奇,一件已經板上釘釘的事,他們倒是如何去把它扭轉過來。
她也沒有傻到繼續追問沈兆彥,既然一直到現在沈嘉棠都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就說明他並不打算告訴她個中細節。從沈兆彥這里,想當然也是問不出來什麼的。
想到沈嘉棠,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來那天在馬場的事。
從一開始,她雖然抱著自己的心思進到東盛,但卻從未想過跟沈嘉棠有什麼私人上的糾纏。而相識以來,他一直都維護著穩重自持的形象,那天的那個舉動,現在回想起來,她仍有些詫異會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她想過當他是對手,卻未想過與他演變成曖昧的男女關系。像他那種人,適合拿來匹配的是那種單純到看不懂他深沉心思的女人。而她不巧知道他的手段知道他的為人,在懷著防備的心思下,她不可能傻到放任自己陷進他的誘惑里去。
那天回來之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他。當然還是幾乎天天都見面,不過都是在公事場合,私底下,她都避著他走。
不是她怕他,而是她還沒想好,該以一個怎樣的心態來應對他這個人,為了不顯露出自己的弱點讓他瞧見,暫時躲著他才是上策。
F市的野生動物園,位于西市郊的大蜀山腳下。
難得休息天,天氣也好。沈嘉棠自己開車,載著另外兩位一大一小的乘客,充當起免費司機,一路往動物園駛去。
一大一小的乘客是爺孫倆。爺爺看似嚴肅,偏偏對自己上四年級的小孫女寵愛非常,她說一,他絕不說二。所以孫女吵著要來動物園,原本兩個打算在家里談些事情的大人,也只好向她妥協,改變了談話的地點。
動物園,如果不是跟著孩子來,以沈嘉棠這把年紀,出現在這種場合還真是挺奇怪的。而他今天來唐叔家,原本是要談一些關于工作上的事。
到了入口附近,他讓祖孫二人先下了車,自己則找地方停車去了。
買了門票進到里面,那孩子已經神采飛揚地領先跑遠了去。老爺子在後面扯著嗓子叮囑︰「冉冉,別跑太遠了!」
小泵娘哪里還有空理會這些,早被遠處的一只兩只行走在小山坡上的孔雀吸引過去了。
沈嘉棠看著,笑容里有幾分感慨之色,「冉冉看起來很單純很快樂。」難為了一個小泵娘,無父無母,居然還能有這般明媚開朗的個性。
唐忠平也笑,已經鬢白的頭發越發顯得滄桑淒清。他從政,位居高職,可活到了這把年紀,卻只落得個與唯一的孫女為伴,想想也覺淒涼。
「我總擔心,冉冉只是表面開朗,也許心里藏了很多事,不願意表現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