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新消息︰東盛集團副總鐘柏青心髒病發突然離世,外界有傳他所佔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早已在他病危之際轉至他的未婚妻顧瀾溪名下。
以下是通篇的詳細報道。報紙的一角,是一張十分模糊的照片。照片顯然是在葬禮的時候偷拍的,照片中的人,黑衣黑發,只能微微看出一絲輪廓,無法辨清真容。
合上報紙,開著車的司機已經恭敬地稟報︰「沈先生,今天是鐘先生去世後的第一個股東會,听說顧小姐她會代表鐘先生出席。」
沈嘉棠將報紙放到一邊,目光轉向車外飛馳的風景。沒有開口,嘴邊浮起一抹似嘲諷也似蔑然的淡笑。
鐘柏青的葬禮他並沒有出席,他與鐘柏青並無太多交情,當時也只是讓人送了一個花圈算作禮儀。
鐘柏青是東盛集團原董事長鐘柏明的弟弟,鐘柏明去世的時候,將大位留給了自己兒子鐘仁安。但鐘仁安天生性情浪漫,志不在此。鐘柏明為了防止兒子將所有家業敗掉,便在遺囑中將公司股權的百分之二十留給了弟弟。當然,東盛集團還是鐘家人做主,只不過需要全家一心才能對付外人。
至于他們眼中的外人,大概就是擁有百分之四十股份的沈嘉棠。
其實東盛集團是當年鐘柏明和沈嘉棠的父親沈成共同創立、一起打下的基業。唯一的區別只在于,沈成當年投入的資金不及鐘柏明多,這也就造成了今日沈嘉棠尷尬的身份。
半年前,鐘仁安離家出走去了巴黎,鐘家人費盡心思也沒有找到他。束手無策之下,只好暫時將他的母親張燕如推上董事長的位置。然而此舉卻造成了公司的一陣小動蕩。
且不說張燕如是一介不懂商業經營的女流,東盛由來已久都是分成鐘、沈兩派,之前老董事長去世,由毫無經營之道的鐘仁安接手公司本就引得大家的不滿和擔憂。這幾年,公司根本都是沈總一個人在經營,現在鐘仁安走了,居然又冒出來他那什麼都不懂的母親,簡直就是荒謬。
對此,沈嘉棠始終是一副低調的態度。大家對于這個年僅三十卻能力卓絕的男人,都抱著好奇和觀望的態度。按理說,現在應該是他名正言順坐上大位的時候了,現在卻又走至眼下的局面,他難道不會覺得惱火不甘嗎?
沈嘉棠這個人,行事穩重且低調,大家雖然對他抱有太多好奇,卻也只能遠遠觀望而已。外人見到他的機會十分稀少,只除了東盛內部的人,才能擁有一睹他神秘風采的好福利。
車子一個平順的拐彎,駛入集團大廈前的廣場,二十層樓的建築在秋日陽光的映照下閃出灰藍色的光芒。
他們的車尚未駛至大門口,有輛藍顏色的出租車先一步停靠了過去。不一會,里面推門走下來一個人。
是名女子,身形修長,綰著隨意的發髻,身上也是一身看起來極其隨意的白襯衫配牛仔裙打扮。
沈嘉棠從車里隨意看了一眼,以為是公司的員工,也沒有過多注意。
一旁的司機卻用詫異的語氣道︰「居然是顧小姐呢!」
沈嘉棠眉梢微微一挑,「哪個顧小姐?」
司機十分意外老板的少見少聞,但還是連忙為他解惑︰「就是剛去世的鐘先生的未婚妻,顧瀾溪顧小姐啊。」
這一次,沈嘉棠抬起頭,對不遠處那個正彎著腰付車錢的女人,投去一眼關注的目光。
眼下的狀況,換作任何人都會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且不說她剛剛繼承了一筆豐厚的遺產,就算是鐘柏青在世,她身為他的未婚妻,也斷然不會出個門,還要打這種六塊錢起步價的車吧?如此寒酸的表現,倒真叫人不免生出幾分好奇。
遠處的人,付完車錢,還對車里的司機留下一個燦爛的笑臉,才轉身朝里面走去。
鐘柏青年過五十,當初就听聞他找了一個小他二十多歲的女子做女朋友。在通常的印象中,像她這樣的女人都會被想象成嬌艷嫵媚的狐狸精形象。當然也可以是清純可人,但卻絕不該是眼前這樣一派樸素無華、親民和善的樣子。
「沈總,到了。」司機小聲提醒他。車子其實已經在大門口停了有幾分鐘,眼看後面有車子要過來,他們也不好總在這里擋了別人的路。
沈嘉棠收回探究的目光,嘴角是一抹深沉的淺笑。他在想,這個看似平民的顧小姐,將會是他的友人,還是敵人?雖然初見之下,她看起來幾乎沒有什麼威脅;但輕敵從來不是他的性格,在沒有弄清對方的底牌之前,他都不會疏忽大意對待。
推開車門,他緩步走了下來。
電梯口,站了一些等候電梯的員工,見到沈嘉棠全都恭恭敬敬地稱呼一句︰「沈總,早上好!」
他頷首致意,目光卻轉向不遠處那個夾在人群里的身影。
她听到有人招呼他,自然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兩人的視線遇上,她落落大方,對他微微一笑。
「顧小姐?」他明知故問,並不打算讓她知道他其實已對她有了一番了解。
她笑容和煦,應道︰「你好,沈先生。」
叫沈先生是比較穩妥的稱呼,按輩分,她其實都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但按情分,兩人絲毫談不上熟稔。何況這位傳言中低調神秘的沈先生,看她的目光也談不上親近,十分客套疏遠的一張臉。
專用電梯已經先一步下來了,他走進電梯之前,對她做出邀請︰「顧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與我一同上去。」
旁邊的員工已經紛紛對旁邊這名看似平凡的女子投去關注的目光。堂堂東盛的當家人居然對她禮遇有佳,甚至還邀請她同乘一部電梯,難道她就是那個傳言用美色迷惑已逝副總鐘先生的未婚妻——顧瀾溪?怎麼看也不像啊。
瀾溪依然笑容溫和,對別人的竊竊私語也不放在心上,大方一笑道︰「好啊,那謝謝沈先生了。」
沈嘉棠也還了一個禮貌的笑容,「不客氣。」
電梯上行,里面只有他們兩個人,氣氛未免顯得有些尷尬。
沈嘉棠有禮地微笑,看似隨意地問道︰「顧小姐是幾時來的F市?」
瀾溪笑著,也不隱瞞,「其實前天就來了,這幾天一直都在到處轉著看看。」也許,這座江南內陸的城市,很快就會變成她生活的城市。
她的坦然令他微感意外。鐘柏青去世還沒多久時間,她身為繼承了他所有財產的未婚妻,難道不該表現出一副悲傷的模樣嗎?起碼也要壓下世俗的流言蜚語才對。
沈嘉棠起先對她這個人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她雖然還沒嫁入鐘家大門,但怎麼也是繼承了家業的人。而鐘柏青既然肯把手里的股權留給她,就一定沒當她是外人。
這樣一個似敵似友的人,他有沒有可能將之變敵為友?
當然,得看她的態度了。來日方長,他可以慢慢觀察。
「F市不比A市,因為是省會城市,所以也沒什麼好的風景區可以玩。」
瀾溪倒不上心的樣子,笑著道︰「沒什麼,我本來也就是隨便轉轉,當作散散心。」
電梯到了,門拉開,他紳士地退到一旁,「請。」
瀾溪沒跟他客氣,對他笑笑,先一步走了出來。
沈嘉棠看著她看似單純無偽的笑臉,忽然覺得有趣。他當然不會因為她的一臉笑容就以為她是個毫無心機的人,相反,他覺得她也許是手段遠比別人要高桿許多。畢竟以一個未婚妻而非妻子的身份,就能博得男人對她的全副信任,這樣的女人如果簡單,那除非是鐘柏青病危之際,完全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