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事?」芬糾著眉頭審視著我。
「沒什麼,小病一場,掉了幾磅肉,如此而已。」我避著芬的目光,先從冰箱里拿出桔子汁倒上。
「別想騙過我,十年朋友一場,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在你臉上看見沮喪。」芬不留情地掀我的底,「你從來是打不倒的,連你爸媽離婚都沒什麼人看出你有什麼不同。」芬接過我遞上的杯子,「和‘他’有關,對不對?」
「那些都過去了。」我力持穩定地給自己倒了熱茶。
「Kay,不要憋在心里,」芬抓住我的手,「我是過來人,我知道。說出來、發泄出來,你會好過一點!」
「沒什麼好說的,」我輕輕掙開芬的手,「過去了就過去了,沒什麼好緬懷的。」反正一個人的時候哭也哭過了,想也想過了,失戀就是失戀,自己知道就好。
「Kay,真的!說出來比較好!你」
「你要我說什麼呢?說我愛了半天的人當街和別人擁吻?說他正眼也不瞧我一下,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說我覺得自己像個笨蛋、像個白痴?說」我一古腦兒地傾瀉自己的憤怒,反正已經講出來了,干脆吐個痛快。
芬任我發泄,是電話打斷了我。
「Hello!」我一把接下電話,口氣還維持著剛剛的怒火。
「Kay,你沒事吧?」是莎倫。
「我很好。」我馬上恢復正常,「找我有事嗎?」
「我剛打到醫院找你,他們說你生病請假了。」
「一點小靶冒,不礙事的。後天的行動我不會缺席的。」我放低聲量,不希望芬听到些奇怪的事。
「我就是要找你談這件事。後天的場面可能比預期的火爆很多,RohinKing利用股市在替毒販洗錢,這回垮台他損失的不只是錢,有可能連性命都不保,我們猜他會狗急跳牆,在臨死前作最後反擊。」
「你是指?」
「有消息來源指出RohinKing有私人部隊,只是從來沒人見過。總之你後天穿寬松一點的衣服,我們要給你加防彈背心。」
「好,我知道。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呃等等,Miles要和你說話。」
我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只得沉下心以不變應萬變。
「嗨!Kay,我听說有人為愛傷風了是不是?」滿嘴的譏諷。
「多謝你的關心。一點小病,正好讓我從某個不成熟的迷夢中跳出來,值得!」
「後天行動會有危險的,你的多金主子有可能被我打成蜂窩,你確定你能受得了這一幕?畢竟你不屬于我們這種圈子,現在打退堂鼓還不遲喔!」
「某人肯讓我參與這種我‘非專業的行動’,我怎麼能辜負別人的一番好意?你放心,我是局外人沒錯,你們大可不必考慮我的想法。我的多金主子被抓,我得見他最後一面,不是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那時候可別讓人看笑話了。」
「你的關心夠了吧?我要掛電話了!」我覺得我已經沒辦法支撐這種對話了。
「別以為自己很重要,我們可不想」
「呃,Miles,可不可以听我說一句話。」買賣不成仁義在,我覺得自己至少得提一下發現的疑點,不管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關系。
「我在听。」
「注意一下唐娜好嗎?我知道你們現在很親近,」我很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但是她真的有點奇怪總之,你留心一點。」
「我想一個另有所鐘的女人應該知道,自己是沒資格嫉妒繼任者的,不是嗎?」
他掛了我的電話。
算了,我已經仁至義盡,如果出了事,我也沒法管了。
「Miles?」回頭正好迎上芬濃濃的質疑眼光。
「先不要問,好嗎?」我無奈地攤攤手,「連我都還沒掙月兌這一團亂;先不要問,拜托!」
我一點也不明白,兩個相愛的人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走到這步田地。
我痛恨傷人的語言,而今它卻成了我們溝通的主要工具。
除了一點鼻涕和咳嗽,我的病已經沒留下什麼痕跡。悶在家沒事,我動起了打掃房子的念頭。
這個決定是錯的。
在地毯上推著吸塵器,會不期然地想起我和Miles的「第一次」,站在門廊上抹窗子,每一次的相見與揮別直接躍上心頭清理廚房勾起那次「香艷刺激」的早餐回憶,洗車聯想到那個亂七八糟的槍戰,和那個別具意義的頂樓天台
天哪!我根本什麼都不能做。
好吧!痹乖倒回床上休息,Miles卻在床頭明明白白地對我笑,毫不保留地。
我投降了。怔忡地拿下那張我們在溜冰場上相視而笑的照片,視線一片模糊。撫著那兩個真切的笑顏,重逢、聚處、相戀的一幕幕像幻燈片一樣在我腦海閃過。連至痛的死亡都沒能分開我們;為什麼這一切來得這麼突然,這麼教我無力招架?
我說過自己是個有「我愛你」就沒有「再見」的人。
我愛Miles,我不會向這段愛情說再見。
當愛已成往事,至少我還能接受這個事實。
懷抱著我的「愛情」,我睜著眼等待天明。
等待閉幕時刻的來臨。
跋在股市開市前一個小時,小組成員聚集在「總部」各自著裝、完成配備,做最後一次的行動準備。我用阿司匹靈壓著一大早突來的頭痛,在大大的罩衫內穿上防彈背心,接下迷你手槍藏在長裙下的特制襪帶里,以防萬一。為了怕別人像我今天早上被自己慘不忍睹的「尊容」嚇壞,我想連我臉上的妝都厚得可以防彈了。
「看來你對這個‘道別舞會’相當慎重其事嘛!」Miles訕笑地瞥了一眼我臉上厚厚的粉。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理他總可以吧?!
準九點整,幾個「主角」都進了RohinKing的豪華辦公室;我和Miles得裝出親密情侶模樣,其他還有凱文—他在這次的炒作中也湊上一腳,Miles提過的香港分析小姐;還有一個老頭,看RohinKing對他必恭必敬的樣子,我猜他是資金的重大來源。
RohinKing的電腦終端機在唐娜的掌控中,莎倫和路易在外頭監听,同時接下從這件辦公室撥出去的每一通電話。
所以說,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天羅地網,只等那只大狐狸說出所有關鍵字,即可收網。
開盤後走勢甚俏,完全照RohinKing的設想一路長紅,他的資金傾注在上上下下的數字中,一支獨秀地迅速攀升。King老兄樂得眉開眼笑,不到中午就決定開香檳慶祝,不過他的手還沒從冰箱出來,盤面上的形勢卻開始有點不對頭,急速上升的數字突然卡在原地,畫面更動了三次仍未見起色
接著就一點一滴的下滑,一開始還掙扎著稍微回升了一點,沒多久就如山洪一瀉千里,由燦爛的紅色轉成懾人的綠色,RohinKing從情勢一不對就開始拼命向外撥電話,指揮資金調動,同時打探消息,還得應付凱文及另一個金主怒氣沖沖的質詢,頗為狼狽。一旁的Miles也盡力裝出驚愕貌,頻頻用行動電話向外查探情報,且回避著RohinKing不時投射過來的殺人目光。我似乎是在場唯一事不關己的旁觀者,覺得這場面頗有黑色幽默的喜劇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