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南深惡痛絕地道︰「她搶了強盜。」強盜,不是善類,可是這樣「黑吃黑」,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搶強盜?」眨眼,微感困惑地消化听到的信息,而後恍然。又是哪家強盜招子不夠亮,惹到他的親親娘子了?
「不就是昨日大嫂她們去寺廟進香時,遇到土匪半路打劫,大嫂擒住他們扭送官府,自無可厚非。可是,大嫂揪住人家首領,讓嘍回去取贖金,說是收受驚費,她被嚇到了。」開什麼玩笑?被嚇到的是強盜吧。
「然後呢?」津津有味地等著听下文,他就知道有妻子的地方永遠不會找不到快樂。
「收到贖金放人是最正常的,可是大嫂——大嫂她出爾反爾,收錢後將一干人等全部扭送官府,甚至還理直氣壯地再索討花紅。那個強盜頭子當場就喊冤枉——」
「強盜喊冤?」千古奇聞。
「他說大嫂已經收了他的贖金卻不講信用,而且一撥人收他們兩份銀,太卑鄙了,比強盜還不如。」他個人十分贊同此論點。
「沁兒怎麼說?」
「大嫂——」用力抹一把臉,「大嫂可恥地裝出一副柔弱樣,反問縣令,看她可像歹人?」
「當然不像。」他的妻子外表百分百是位溫婉佳人,而且還是頗為標準的大家閨秀樣本。
「大人也是這樣講。」所以,上了某人的大當。
「然後呢?」急欲知道下文。
「她說,她們這一行人多為女眷,去寺院上香,突遇歹徒,難免受到驚嚇,驚恐之下,難免手忙腳亂,扭傷、跌傷、破相者大有人在,而且倉促奔逃間,丟失貴重物品也是有的。這樣的損失不找強盜要,難道要找官府賠償嗎?」可是明明就與事實兩個版本,事實上一伙人悠閑地看大嫂神乎其技地將強盜頭子擒住作人質,而後如法炮制地擒住一干強盜,哪里會有什麼扭傷、跌傷……
「大人肯定說‘當然不能找官府’。」蘇浩風篤定地說。
「當然,可是大人又問這些強盜是被誰擒住的?」
「不是沁兒嗎?」迷惑不解。
「這就是最最可氣的地方了。」蘇浩南眸中怒火燃燒,「她居然將一切都誣蔑到我身上,還說‘我家二弟一向如此仗劍江湖’。天曉得,我可是一言九鼎的男兒大丈夫,豈會做出如此出爾反爾的小人行徑?」
「那你為什麼要認?」挑眉。
「被一群人‘盯著’,我能不點頭嗎,當時小弟我人小勢微嘛。」什麼時候蘇家的人都被大嫂收買了,他也只不過是稍微出現得晚了些而已,錯過了當英雄的機會。
「真是如此?」危險地眯起眼。
蘇浩南外強中干地道︰「當然。」拼命想擺出理直氣壯的神情來,可是顯然還是不成功,否則大哥不會變臉,最終只有垂首招認不晦,「我拉了一群護衛去喝酒,回去接人時晚了一會兒。」而他天縱英才的大嫂就烏龍地搶劫了強盜,他和一群護衛趕上了末班車,正好充當「冤大頭」,比那伙強盜都冤啊!
「去喝花酒?」蘇浩風的神情風雨欲來。
蘇浩南的頭搖得像波浪鼓,「當然不是,只是一般的酒肆。我只是覺得進個香應該沒什麼事,何況大嫂深藏不露嘛——」聲音中止于大哥指責的瞪視下。
「沁兒沒有三頭六臂,她只不過一個人,萬一對方人多勢眾,她雙拳難抵四掌怎麼辦?」
蘇浩南心下頗不以為然,據他觀察,大嫂的武功造詣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群烏合之眾的強盜根本就不夠她塞牙縫的。
「你另有見解?」冷芒掃來。
「不,沒有。」有,也不敢講啊。老大的目光可真嚇人,可是,心中實在冤,明明是大嫂點頭同意他帶人去喝酒休息的,說是怕他們一群男人無聊啊,為什麼現在他會成了口吞黃連的啞巴?
蘇浩風突然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你們要了多少贖金?
「五萬兩。」
「五萬兩!」瞪眼,為什麼自己只收到幾千兩?
「是呀,還有花紅一萬兩,總計六萬兩。
「可是,她明明說花紅只有二千五百兩,還是捉到一名江洋大盜賺的。」蘇浩風的俊面忍不住抽搐。
「那是我賺的。」越發的有氣無力了。
「你幾時有興趣去追江洋大盜了?」
「我沒興趣。」
「可是你做了。」
「大嫂逼我去的,她說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宜拋頭露面,告訴我地方就好。」真能扯咧,不宜拋頭露面?一大群女人整天見寺禮佛,見廟上香的。怎麼不曉得婦道人家不宜拋頭露面?
「那六萬兩銀子呢?」
「咦?大嫂沒給你嗎?」蘇浩南好生奇怪,
「否則我問你干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你去問嘛。」蘇浩南微笑起來,心情雀躍不已,陷害成功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蘇浩風面色一沉,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
房間內,臨窗桌畔,唐沁兒正凝神看書。听到腳步聲,她微一側首面對正門。
望著丈夫不善的神情,唐沁兒神色不變,閑適如故,淡淡地道︰「怎麼了?」
「你搶了強盜六萬兩銀子。」
雖感詫異,但仍微笑以對,道︰「他居然會提這件事。」
「他不該提嗎?」挑眉。
「他說丟人嘛,我想他應該是不會提才對。」輕嘆一聲,意外總是時時發生。
「你們默契不足。」唇角微勾,幾乎不為人覺。
「我們不需要默契。」唐沁兒不以為然。
「是嗎?」他微笑揚眉。
唐沁兒淡然一笑,道︰「你希望我們有默契嗎?」
「當然不希望。」回答得毫不猶豫。
「這就是了,我們需要的只是互相尊重而已。」
「可是你難道不覺得應該告訴我那六萬兩銀子的去向嗎?」
「你認為你應該知道嗎?」柳眉微挑。
「我是你丈夫。」皺眉。
「丈夫與這件事是兩碼事。」
「沁兒,你不覺得這樣斂財有失厚道嗎?」他搖頭。
唐沁兒微笑,「強盜這樣的人不用太可憐他們,尤其是罪大惡極之輩。
「二弟不是強盜,你為什麼逼他去捉賊?」
「有時間喝花酒的人,應該不介意花時間去賺錢才對。」理所當然的口氣。
「二弟沒這麼容易被說服。」知弟莫若兄啊。
「所以,我用了一點小手段。」輕快的口吻引起蘇浩風一陣背脊發涼。
「什麼小手段?」通常被娘子稱為手段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拿去看看。」將手中的書翻了幾頁,然後扔給他看。
蘇浩風接住,定楮一瞧,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飛快看下去,末了神情復雜地望向妻子。
「二弟沒得罪你吧,你何苦如此整他?」他可憐的兄弟。
「我是對他好,他尚未娶妻,太過縱欲不好。」
「可是——」目光再次溜回書上——「使男人不舉的方法」八個黑字映入眼簾,刺入心口,難怪二弟一臉的沮喪,原來真正的原因如此難堪,男人之恥,相較于他被誣蔑更難以啟齒。難怪……一切大白于天下。
「很有效。」杏眼漾笑。
蘇浩風終于明白二弟的郁卒從何而來,他的娘子絕對是那種笑著打你一巴掌,還敢問「誰打的你」的人。
「這本醫書哪里來的?」翻到正皮,「毒經」映入眼簾。
「季如月的師祖給的。」淡然而笑。
蘇浩風卻嚇了一跳,不得了,這本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書居然被他娘子一直隨手擱在身邊,有時甚至散落于地。如果不是她自己講,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想到那本「可有可無」的書會是本寶書。厲害,他娘子絕對是個厲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