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男主角摟著一名女配角從門口走進來。
她依著劇本的指示——她看向男主角,眉頭突然一皺;不過隨即以一抹巧笑掩飾過去。
間奏結束,她回眸一笑又繼續唱著︰「在家的時候愛雙棲……出外的時候愛雙攜……當年的深情……當年的蜜意……沒有一刻曾忘記……」
男主角在台下同女配角打情罵俏……仿若報紙上狗仔隊的照片——仲祥與甄珍親密調笑的景象如在目前……
你為什麼總是不明白我對你的情意?
你為什麼總要鬧出緋聞來惹我傷心?
不!不要負我,仲祥!
她的聲音漸漸嘶啞。
「鳳凰于飛……比不上我們的甜蜜……鴛鴦比翼……比不上我們的親昵……到如今……只剩下一片追憶……」曲調突然一個拔尖又再次落拍。「鳳凰于飛……比不上我們的甜蜜……鴛鴦比翼……比不上我們的親昵……到如今……只剩下一片追憶——」她突然失聲!
燈光暗下。
「OK!」導演命令攝影師停機,臉上露出難得的滿意笑容。
燈光一下子又亮起來。
「好了!今天表現得很好,就先到這邊吧!場記!」他把場記叫過來,一邊跟他走向門口,一邊在他耳畔比手劃腳交代著明天的工作。
「踫!踫!」道具組的人員開始動手把舞台下的桌椅抬到器材間,發出了許多踫撞的聲響。
演員們拆假發的拆假發、卸妝的卸妝,甚至有的為了軋戲來不及卸妝就匆匆忙忙趕場。
演員化妝室中,為著今天的提早收工展開了一陣熱烈討論——
「剛才徐明的那場戲演得真好!」一個男配角正在向替他卸妝的化妝師說。
「是啊!那個韻味、那種情感的表達,簡直把白菱給演活了!」坐他旁邊的女配角附和道。
茶水小弟這時候正巧走進來,也加入了他們的話題。
「我本來以為徐明只是個有靠山的花瓶,沒想到她戲演得這麼好!」
他現在腦子里都還是那句「鳳凰于飛,比不上我們的甜蜜,鴛鴦比翼,比不上我們的親昵」呢!
「我覺得讓徐明來演白菱這個角色實在太恰當了!你看看她眼神那股弧媚跟說話那股嗲勁兒……」
男配角一想到剛才徐明溜向台下的媚眼,口水都差點要流下來。
「咦?一直听你們在稱贊咱們徐大小姐,她人呢?平常一下鏡就急著跑來卸妝的!」化妝師替男配角卸完妝後,開始左顧右盼找人。
「對啊!徐明呢?」經化妝師一提醒,這才發現他們談論的主角消失不見人影。
「哎喲!別在那你問我我問你的了!快找找吧!」
化妝師一向是個行動派的大姐頭,她一聲令下,大家都離開了座位東張西望的找人。
「快看!徐明在那!」眼尖的茶水小弟首先發現了她。
徐明沒跟著大家一同散戲,依舊待在燈光已然暗下的舞台上。
她手握著麥克風,蹲在地上縮成一團,臉蛋埋在頭發中,看不見她的表情,卻依稀听到不時傳來的斷斷續續低泣聲。
「她怎麼了?」茶水小弟疑惑的看著她。
「不會是白菱上了身吧!」男配角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呸!呸!呸!大白天的,哪來什麼上不上身的?!」
「我看是太入戲了吧!」化妝師雙手環胸的下了個定論。
大伙三言兩語、議論紛紛著她今天失常的原因。
「我就說嘛!她怎麼會一下子演得這麼傳神?原來是心情不好啊!」女配角一副原來如此的口氣。
化妝師想了想,說道︰「我看,是上次那個韋公子跟甄珍的事情對她打擊很大吧!」
「是啊!我看她在飛機上看到那報紙時,臉都變了!」燈光師進一步確認她的觀點。
「不會是被韋少爺甩了吧!」女配角刻薄說著。「否則,她運氣哪那麼好,既能演女主角,又有一個黃金單身漢男朋友,太不公平了吧!」
「我看快嘍!說來,韋少爺跟她在一起已經算最久的了!」
男配角想到了過去那些被韋仲祥始亂終棄的女人,哪個在分手前不是這樣?
每個人都在高談闊論、大放厥詞,卻沒人敢直接走過去問她。
徐明依舊緊握著麥克風,腦海中總是他昨天那句——
「你不是我心中的唯一,但是到目前為止,你肯定是我心中的第一……」
第二章
離開片廠後,徐明並沒有到韋仲祥家里,而是直接將車子開往新店的家。
「喵——」一打開家門,迎面而來一只全身墨黑、腳底帶有白毛的小黑貓。
它在她腳邊磨蹭,似乎對于主人的出現感到十分快樂。
「踏雪!」她蹲用手逗弄著它。「我不在家有沒有乖乖的啊?」
踏雪是她撿來的流浪貓。它的毛色就是傳說中的喪貓,所以每個路人見到它都避之唯恐不及,甚至還拿掃把打它。她很同情它,難道只因為毛色就給它定下這樣的罪名。
她才不信邪呢!她偏偏將它帶回家收養,取名為「踏雪」。
「喵——」它鮮紅的小舌頭舌忝了舌忝她的手指。
她手指被它搔得好癢,不禁咯咯嬌笑。
「小東西,那麼獻殷勤啊!餓了吧!」她走到廚房料理著它的晚餐,它也尾隨著進去,在她腳邊東磨西蹭。
「別急!」她正用開罐器要把貓罐頭打開。
不久,徐明已經把一碗綜合了貓罐頭、鮪魚罐頭和少許青豆的料理調制好。她蹲對踏雪說︰「來!你的最愛!」
她把它當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事實上,熒光幕前高高在上的她,私底下卻連個能講真心話的朋友都沒有。
踏雪大口大口吃著它的晚餐。她看它吃得如此滿足,嘴邊不禁掛上一抹甜美的笑。
她將踏雪安頓好了之後,走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試圖將滿身的芋味和一天的疲勞全洗盡。
洗完澡後,她回到房間,享受著獨自一人,無需任何偽裝的空間。
事實上,自從她踏入了演藝界,她便自己搬出來住;後來慢慢存了點錢,便買下這棟位于新店郊區的樓中樓,一個人住。
演藝圈是個復雜的大染缸,她不能讓她淳樸善良的家人受到一點點干擾與影響。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雖然已經買了房子,卻沒有把鄉下的父母與正在讀大學的弟弟接到台北住的原因。
「哎!」她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的自己。
彎彎的眉、黑白分明的眼、翹翹的鼻、小巧的嘴,搭配上吹彈可破的肌膚和小巧細致的鵝蛋臉……這樣的容貌,從小到大替她帶來了多少的好處與麻煩?
人人都見到她嬌美的外表,但有誰能看見她美麗外表下那顆美麗的心?影迷如此,導演如此,甚至連……仲祥也如此!
她當然懂得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優勢,她當然也知道要如何妥善運用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所以她才能在眾多老板、導演、制片間如此吃得開。
男人嘛,全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每個都說不需要女人,卻沒有一個不渴望受到女人崇拜、被女人捧著!
「哼!」她朝自己冷笑一聲,眼神中充滿了哀傷的嘲弄。
出身不好,想要什麼就得靠自己掙;沒有人會因為同情而可憐她,她也不需要別人的施舍。即使她一無所有,她也要保有她的自尊。
「呵!」她無奈的對自己一笑,一手快速地梳著她卷翹的中長發;她微微將頭晃了晃,停止了腦中的胡思亂想。
「嘟——」電腦的熒幕保護程式因突然到來的信息而瞬間終止。
她匆匆將頭發梳理好,雙腳用力一蹬,將帶有輪子的椅子推向身後的電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