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覆上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條,豆大的冷汗冒出額際,死神仍徘徊在身邊,不肯遠離。
「情況如何?」低沉的聲音透出一絲緊繃。
冷冽俊美的錦衣男子端坐在木雕椅上,被風吹拂的燭火投射在完美無瑕的側臉,明滅不定。
與時間競跑了一整夜的諸位名醫揮掉額上的汗,在幾番推諉下,其中一人莫名其妙就被推到錦衣男子的面前,待他想退回時,那雙狹長冰冷的鳳眼已經盯上他。
「這……我……情況是……」大夫揮汗如雨,支支吾吾,講了半天仍是一些無意義的虛辭。
「說重點。」鳳眼更冷。
椅把上的山藻雕刻幾乎快被刑天剛捏碎,但他努力克制自己的火氣。對無辜者發怒並不能解決事情。
「是、是這樣的,顏……護衛,他、他……」大夫吞了一大口口水,試圖讓自己鎮定一點。
「顏護衛他……他的傷口透骨,嚴重傷及肺葉,兼及流血過多,我們已經盡力救治,能不能熬過危險期,就要看他的求生意志力了。」大夫深吸一口氣,總算把話完全說完。
「已經一整夜了。」
黑瞳看向混沌不明的天際,憂慮與怒火深藏在眸底最深處,灼燒煎熬他的神志。
詠蝶……又變得如何呢?
鎊種不堪的假想紛紛浮上心頭,他現在就連呼吸也感到疼痛。
心似被別人捏在手上,他根本動彈不得,甚至只要走錯一步路,招來的後果即是終生悔恨。
就因為他的疏忽,所以讓敵人有機可乘,就連一向忠心耿耿的顏勁亦生死未卜。
刑天剛緩緩閉上眼,無語。
他一輩子從未對任何事情、任何目標疑惑過,躊躇過,但現在……
「王爺!?」
數名大夫可憐兮兮的出聲,他們該開的方子已經開了,該治療也已盡力,他們再待下去也沒有辦法可施了,能不能放他們回去?
「回去吧。」
「謝王爺。」大夫們立即作鳥獸散。
不久,從窗外閃進一道黑影,單膝跪在刑天剛的面前。「爺。」
「如何,有找到嗎?」鳳眸中激出一些火花,急切地站起來。
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只木盒奉上。
「放在二皇子的府邸大門口,看樣子是故意要屬下取回給您。」語調沉重。
刑天剛打開木匣,赫然出現一搓沾滿血跡的黑發,旁邊放著詠蝶最喜愛的碧簪。
「爺!?」黑衣人迅速站起伸手欲扶刑天剛。
「我沒事。」強壓下翻騰的氣血。
李仁煜,真不愧是他纏斗多年的敵人!
「爺,蝶夫人會平安的回到您身邊。」
平安?
他連詠蝶現在是否存活于世都不知道,他痛恨極這種坐以待斃的感覺。
刑天剛深吸一口氣,靠著多年的訓練立刻讓自己在短時間內冷靜下來,讓思緒逐漸證明後,才能找出事情關鍵點。
不能放棄,他絕對不能倒下。
「你立刻去辦一件事情。」
刑天剛對黑衣人密語數句,黑衣人點頭後,立刻消失在房中。
詠蝶,你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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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在叫她?
詠蝶昏沉地躺在榻上,體內的灼熱高溫讓她意識模糊。
「夫人,您快醒醒!」
呼喚聲變得焦急。冰涼的觸感覆上她的額際,詠蝶勉強撐開眼皮。
「銀杏?」
銀杏咬住下唇,使勁點頭。
「夫人,我來救您出去的。」她努力撐起詠蝶虛弱的身體,並且小心避開她肩膀處的傷口。
看來李仁煜已經讓夫人自生自滅,傷口僅以白布包裹,並沒有善加照料。
「你,怎麼會……」疼痛讓詠蝶更加清醒,她喘了一口氣問道。「……回來?」
銀杏眼眶一紅,淚水立刻掉落。
「我的家人全被李仁煜害死了,奴婢差一點也……」一手拭淚,一手支撐詠蝶全身依來的重量。「我逃出後,本來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過了這一段時間再說,可是李仁煜的手下不放過我,幸好王爺也派人找奴婢。才撿回了一條小命。」吸了吸鼻子,簡略敘述這一段時間的顛沛流離。
「天剛,沒事吧?」她念念不忘他的安危。
「王爺沒事,顏護衛也月兌離危險了。」這是所有不幸中的大幸。
顏勁被刺前的驚愕及無言的責備目光,一直在她腦中盤旋,幸好顏護衛沒事,否則她一輩子都會自責不己。
「夫人,您沒事吧?」
斑溫從詠蝶身上傳來,銀杏一探手覆上詠蝶的額際,燙的嚇人。
「還撐得住,我們趕快走。」她一刻也待不下了,拖著千斤重的雙腳就要往前走。一個踉嗆,差點跌向地面,嚇得銀杏連連驚呼。
「夫人小心,奴婢扶您慢走,王爺就在外面等您呢。」
「天剛也來了?」詠蝶微微懷疑。如果他來,應該會立刻來接她才對。
「王爺為了引開李仁煜的注意,所以派人圍住整座府邸,令奴婢潛入府救您出來。夫人,這邊。」
銀杏邊說邊撐著詠蝶走,兩人步出石門就看到癱倒在地的守衛,以及幾間相同設計的石屋。經過那些石屋後,一條幽暗曲折的地道出現在面前,牆壁上點燃火炬方便人行走。
「這里是?」
兩人順著地道往上走。
「這里是人工湖底,我家人也是被關在這里的。出口被水瀑掩蓋住,若沒有人帶路,根本就不知道這里的奧秘。」銀杏解釋。
丙然走沒多久,瀑布立刻出現在眼前,詠蝶和銀杏終于安全到達出口。
夜幕低垂,星子遍布天空。
「銀杏,謝謝你。」詠蝶雙手反握住銀杏,真心感激。
如果她還有一絲懷疑,現在也全煙消雲散了。
「是銀杏不好,才會害得夫人這樣,又差一點害死顏護衛,您現在反而向銀杏道謝,銀杏承擔不起。」銀杏惶恐道。
「你是為了家人逼不得已才做這種事,換成是我,我也會有相同的選擇。我謝你是因為你肯冒得著生命危險救我出來,讓我還有機會見到最想見的人。」想起既溫柔又帶著邪氣的鳳眸,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捏住。
她曾經無數次放棄希望,以為此生再也無法與刑天剛見一面,如今獲救,她真的開心的想抱著銀杏哭泣,言語已經無法表達她的喜悅。
「夫人!?」銀杏怔怔的回視,淚水再次滾落。「夫人,謝謝您,銀杏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得到您的原諒,可是听您這麼一說,銀杏突然覺得很輕松,真的很輕松……」
淚水愈抹愈多,好像擦不完似的。
「傻瓜!」詠蝶忍不住也紅了眼。「不要再哭了,你害我也跟著想掉眼淚。」
「好,銀杏不哭,夫人也不要哭了。」
「好,都不哭。」
兩兩相望,突然又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的鼻子好紅。」
「夫人的眼楮也紅紅的。」
銀杏攙著詠蝶起身,她的眼神雖然愈見清亮,可是身體的高燒仍未減。
「夫人,您覺得如何?」
「有點昏眩,應該不要緊的。」詠蝶也試著自己站起來,可是雙腳卻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怎麼辦?還有一大段路要走。」銀杏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支撐夫人到目的地,而且途中若遇到李仁煜的手下,到時候就再也沒有機會救夫人了。
「讓我來吧。」
一道黑影突然聳立在兩人面前,詠蝶緩緩抬頭。
「你是誰?」
來人皺眉,望著詠蝶一身凌亂淒慘以及肩處的傷口。
「請往這邊走,詠蝶夫人。」
看樣子,王爺此次的怒火,必會是空前絕後的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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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親眼確定刑天剛仍平安地存活于世間時,終于雙腿一軟,陷入黑暗之中,但唇邊帶笑靨,顯得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