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春雪緊挨在詠蝶身邊,小臉流露依依不舍之情。自從刑天剛告知要返回京城開始,那小巧的眉從未打開過,苦愁之情比詠蝶更甚。
秦詠蝶默不出聲,頂禮膜拜後,才站起來踱出佛堂,三名孔武有力的家丁立刻圍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小姐——」春雪再喚一聲,立刻快步趕上詠蝶的身側。
「什麼事?」詠蝶淡然回問。
「小姐,你真的要跟刑王爺走?」春雪大著膽子問。
「我還有第二條路嗎?」宛若戴上平靜的面具。
這些日子與父親爭執不下數十遍,爹的冷硬之心從未動搖,反倒是她的心傷痕累累,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了。
絕食、冷戰、逃家……各種方法都用過,難道真要走上死路才行嗎?
「讓春雪跟著你好嗎?」
「你留在這里,爹已經答應過我會好好安排你。」
「為什麼不讓春雪跟著你,春雪已經跟你十多年了,春雪不想和小姐分開。」她像一只快被主人拋棄的小狽,苦苦低求。
「這一次去京城不知是好是壞,我一個人便罷了,何必讓你跟著我受苦。」
好的話只是短暫,而壞……卻是彷若一生的漫長呵!
「春雪不怕,讓春雪陪你好不好?」她搖著詠蝶的手,執著道。
「你若真的替我想,就听我的話,待在杭州。」詠蝶斷然道,明白表示再無轉圜余地。
「小姐——」春雪的眼眶泛出淚花、鼻頭微紅,小姐已經決定的事情向來就不容更改。
那今天,就是主僕相聚的最後一日了。
「別哭,若我的運氣好,說不定一年後,刑天剛就會放我回來,到時我又能見到你了。」一年,是最長久的估計。
細白柔荑抹去春雪的激花,卻在不經意之間看到腕間重新包扎好的傷口。
那雙邪肆含笑的鳳眸,突然浮躍到她眼前,芙蓉臉上添了一些怔然不解,莫名的紅暈佔據雙頰。
昨夜,刑天剛佔據她的寢榻,順道也纏了她一晚。雖然沒有再進一步的侵略,可是那深沉的目光卻燃燒她心頭一整晚。
她承認她是害怕的,怕刑天剛在她昏沉之際輕薄了她,所以一夜不敢闔眼,挺直的背脊不敢稍松一分。
無論他如何取笑她,她仍堅持這些無用的抵抗。仿佛有這些行為就能讓自己安心,即使她知道決定權在于他的手中,並非在自己。
完好的一手悄悄覆上傷口處。
刑天剛在何時幫她重新換好藥?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冰涼的觸感頗具療效,傷口已經不會感到任何疼痛了。這代表刑天剛是準備傷藥過來的,可是又為何故意讓她的傷勢更加嚴重?
她真的猜不透他的人,也猜不透他行為後隱含的真意。
如果他肯離得她遠遠的就好了。她無法喜歡當一顆被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棋子,被他難以捉模的反覆個性耍得團團轉。
對于她,刑天剛到底抱持著何種心態?
「小姐、小姐?」
春雪的呼喚拉回詠蝶縹緲的心思。
「什麼事?」
「咱們要立刻回府,還是在寺廟逛一逛?」
回去見爹那張無情的臉?
「陪我走走吧!」轉念,旋即做出選擇。
春雪高高興興的陪著詠蝶往寺廟內部走,對著遇到的和尚們點頭致意。
「秦姑娘請留步。」四名高壯魁梧的中年漢子從大門趕到主僕面前,阻斷她們的去路。
「你們是誰?」春雪挺身質問。
「刑王爺的屬下。刑王爺交代我們上山來迎接秦姑娘。」右邊的漢子說道。
「刑王爺不是說明天一早嗎?怎麼會改在今天?」春雪立刻牽著詠蝶的手不放,離情依依。
四名漢子互相交會了一眼,似乎料不到春雪會說這句話。
「是這樣子的。」四人之中最矮的圓滾胖子笑開了臉。「原本是預定明天啟程,可是突然接到京城傳來的緊急通知,太子有事急召刑玉爺商量,所以就改在今天了。請秦姑娘快一點,免得讓王爺久候。」
「我家小姐還沒向老爺辭行呢!」春雪跺腳。
「哼……相信秦老爺子能夠體諒。」
四人的目光直溜溜地盯向秦詠蝶,希望她主動配合。
「我跟你們走。」默然站立一旁的詠蝶下定決心,主動走向四名侍衛。
既然逃不過,就坦然面對吧。
「小姐!」春雪對著秦詠蝶的背影叫喚,眼一眨,淚水就如斷線珍珠般掉落在地面。
「春雪,代我向爹說一聲。」
縴細柔弱的背依舊沒有轉過來,秦詠蝶仰頭望了一眼杭州的天空,目光幽渺。
這一別,她還能再回到故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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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小姐是去刑王府過少女乃女乃的生活,你哭個什麼勁呀!」
沿著捷徑走到山下,一路上春雪抽抽噎噎,一條手絹也不知被她擰吧過幾回了,三名家丁的其中一位終于忍受不住,出聲阻止。
春雪回頭狠狠一瞪,怒火高漲。「你懂什麼!」
她暗自生著悶氣,使勁踐踏青石大道,將滿腔怒火發泄在地上.
秦府的大門在望,春雪不再理會後面三名可惡的男人,快步走進門檻。
「春雪姑女乃女乃你總算回來了,老爺找你找得快發火,你還在這里悠哉,對了,小姐呢?你們一去就是半天,也不留個話,我像只無頭蒼蠅在杭州撞來撞去……」老管家扯住春雪的手,嘮嘮叨叨的找不到一個重點。
「哦。」春雪點點頭。「老爺在哪里?」
正好她也要報告老爺,小姐已經被刑王爺的手下接走了。
這下老爺一定樂得很,因為他再也不用派人看住小姐了。
「大廳中,正在款待刑王爺。」全天下能讓王爺等待的女人,大概只有詠蝶小姐一個人吧。
「誰告訴你的?」老管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春雪要回頭覆命,想想不對又停在半途,轉頭問道︰「小姐呢?」
「小姐……被刑王爺的侍衛們帶走了。」她瞪著老管家看,腦筋一片空白。
「嗄?」老管家同時睜大雙目,一樣的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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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的手下接走詠蝶?」
大廳上,冷銳尊貴的男子微眯鷹眼看向害怕點頭的小丫鬟,沉重的低氣壓充塞每一個角落。
「糊涂!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秦啟祥拍著桌面,怒火勃發。「春雪,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和詠蝶串通好,想故意逃家。」老臉猙獰的質問。
想來想去就是這個想法最具可能性,否則詠蝶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消失。
「不……不是的,小姐離開前很傷心,遺要奴婢代她向老爺辭別,絕不可能做假。」春雪斬釘截鐵大聲的澄清,然後覷眼瞄向陰沉的刑天剛,像是有話想說,卻又不敢開口。
「而且什麼,還不快說!」秦啟祥冷哼一聲,還是不太相信春雪的話。
「他們的衣袖都繡上刑王府的標記,否則奴婢怎麼敢讓小姐跟他們走。老爺如果不信,可以問劉福三人,當時他們也瞧得一清二楚。」春雪振振有辭。
一下子焦點轉到立在春雪背後的三名壯漢,他們連忙也跟著點頭。
刑天剛和身後的顏勁交會目光,同時浮起一個念頭——有內賊。
刑府的標記特殊,若無專用的針繡秘法是無法仿冒的,除非是身邊的人,否則不可能有相同的衣飾流傳在市面,所以——
哪一個人會大膽到這種地步?刑天剛沉吟。
「爺,最近夜姬似乎頻頻外出。」顏勁略有保留的懷疑。
夜姬?刑天剛抿直薄唇,眉宇間罩上寒霜。
「走。」刑天剛低喝一聲,如旋風般迅速離去,身後的侍衛們緊跟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