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深兩三公尺,貿然跳下反而可能連他也上不來。他看看周遭。洞是這些流氓挖的,附近應該有他們挖到底後爬上來的工具。
丙然,工程用梯橫在洞口另一邊不遠處,他繞過去拿起,回到洞口低頭對著她問︰"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是驥少縱。"怎麼可能。"她能保護自己,怎麼可能受傷。
她沒有再抬頭,但剛才他已看到她臉色發白。那令他心中一緊,希望只是月色昏黃的關系。
"我下去扶你上來。"他豎直梯子往下放,松手後準備跳下去。
"不用了。"梯子比深洞短一小截,但攀上去後便爬得出去。她將梯子架穩,不顧後腦微麻的痛感。"我自己上去。"
她一格一格往上,大概方才氣力用盡,有些使不出力,好不容易登到最上一格,手往上攀住洞緣,抓落沙子,身子往後傾倒,狀似要掉下!
驥少縱及時伸手抓住她,並收手拉她出洞。
"阿弟……"惦著阿弟,她立刻站起,驀然頭暈,她腳步癲蹌地來到麻布袋前,麻布袋起伏滾動,里頭的動物在掙扎。
打開麻布袋,一頭野狗竄出,她向後坐倒!
"果然不是阿弟……"身形有點像,但剛才听聲音,她便覺得不是。那幾個流氓抓錯狗了。
"你接到電話跑出來不久,阿弟就回家了,現在安全得很。"應該還很亢奮地在和松爺吵架。
"吼!"那只野狗壓低前身,恨視二人。
"走開!"驥少縱蹬腳、握拳,野狗往後跳,轉身逃走。
"真可憐。"徐舞文起身,又一陣頭暈,眼前景象旋轉模糊。
見她左搖右晃,他扶住她。"怎麼了?"
"沒事!"她推開他,不讓他發現自己手腳抖個不停,定楮瞧見倒地不起的兩名混混,她搖頭︰"沒有你我也可以……"她喝醉酒般站不穩。
"到底怎麼了?他不可能站著不動任你打。"一手抓住她肩臂,另一手拍去她臉上黑沙。"讓我看看,傷著哪里?"
她抗拒松一口氣後想嚎啕大哭、想倒入眼前胸膛的念頭,輕扯嘴角︰"笨蛋……我騙你的……"撥開他手,她自己站好。
驥少縱繃起臉看她。他一路跑來,想著她陷入危險,急得幾乎腦充血;來到這,听到虛弱的求救聲時,腦門似被一道劍光穿刺。而後她看似無恙卻臉色蒼白,他憂心得發暈,方才她像快倒下,他心髒嚇得要鑽出喉頭她竟敢說是開玩笑!
"我會被你氣死!"而且他更氣自己!他擔心她擔心得差點發狂,而她把他當成什麼?好騙的笨蛋?
見他氣得轉身就走,她想回家做飯跟他道聲謝就沒事,抬起腳想跟上,卻力不從心。
"等……等等……"她動不了。
夜風襲來,天旋地轉,後發緊貼著脖子,濕濕黏黏,她撥開後發,後發仍未隨風飄動,然後,她看到自己手上沾了血。
後腦劇痛,她記起挨了鏟子一擊。
"喂……"他愈走愈遠,真丟下她?
驥少縱停步,回過頭︰"省省吧,我不會再上當。"
徐舞文當著他的面倒地不起!
"小文!"他上前,她不省人事;他托起她,發覺她後腦全是血︰"小文!"
徐舞文昏迷兩個多小時,醒來時後腦已縫了十多針,听說得住院觀察幾天,意識迷離,又沉沉睡去。
爺爺執意留下,另一名房客沈小姐跟著過來幫忙,驥少縱只好回松櫻舍一晚。
棒天,他買了一束花及一些水果,來到病房前。
"徐小姐已經醒來,想要梳洗,沈小姐在里頭幫她。"從病房出來的護士同他說。
"她可以下床了?"
護士微笑。"精神不錯,不過醫生建議她今天還是好好休息,所以我請她用濕毛巾擦擦身就好。"
驥少縱點頭,站在原處不動……
"您不妨過去那邊坐一下,待會兒再進去。"護士指著前方走廊邊的椅子,但見他沒有反應。"先生?"
驥少縱回神,看她一眼,遲兩秒後,頷了下首︰"嗯。"卻只往旁走開兩步。
護士看著他,側了側頭,走開敲隔壁病房的門。
驥少縱看著前方,半晌,抬頭看天花板,無意識地呼出一口長氣。
"小白臉的手在抖。"
他轉頭。松爺在他身旁,不知仰頭盯了他多久了。
"有嗎?"他隨意瞥自己的手一眼。
"小白臉……"松爺扯他衣袖。
順著松爺乞求的眼神。"拿去。"把手上提著的水果給松爺。
打開袋子,里頭有兩個水蜜桃、一個哈蜜瓜、一盒草莓,松爺的嘴咧笑一下,看到他手上還有東西,又抱他手臂︰"小白臉……"
"給你。"把手上花束也給他,只要他肯閉嘴,別再在公眾場合小白臉小白臉地叫他。
棒壁病房房門開,護士走出來。
"護士小姐!"松爺開心地跑向護士。"花給你!他送的。"
"咦?"護士驚訝莫名,收下花束,覺得不太可能而頻問︰"真的嗎?真的?"望向驥少縱,臉頰上有粉紅暈開,但對方不理他們這方。
松爺指著驥少縱,有夠大聲地說︰"他是小白臉。"
"嗯……"抱著花束陶醉幻想起來的護士一愣︰"什麼?"
她看見驥少縱轉向他們,蹙起的眉眼發出的銳氣令五官不再英俊,還有些嚇人,然後,她身邊的爺爺突地跳到她身後,並伸出手她眨眨眼,他的手停在她腰下突起的臀部,她被吃豆腐了!
"呀!"花束落地,她驚叫。
松爺沒嚇著,嘿嘿笑,不要臉地道!"他是小白臉,我是大野狼。"
為免事端擴大,驥少縱送護士回休息室,道歉安撫護士的情緒。肇事的松爺則在往護士休息室的途中一溜煙不見。
畢竟出手的人不是他,護士不好計較,也不願驚動護士長,便說算了。
驥少縱松口氣,再次前往徐舞文的病房樓層。這間醫院和他有點關系,信得過這里的醫護,才將她往這送,他可不願因為松爺的惡作劇而泄露身份,甚至壞了名聲。
方才護士說她在梳洗,現在應該可以進去了吧。來到病房樓層的走廊,一步步朝徐舞文住的病房走近,心上浮起一股怪異的情緒。
那情緒悶悶的,教人消沉。但他沒有多想。這里是醫院,快樂不起來也是理所當然。
他走到剛剛松爺闖禍的地方,離病房有五六步遠,瞧見病房門開,另一名房客……沈繪里從里頭走出來。
他驟然停步,對方在合上門後看到他,推了下臉上的眼鏡鏡框。
意識到沈繪里朝他走過來時,他渾身毛骨悚然,雙腳差點不听使喚地後退逃跑……現在是大白天,走廊上一整排日光燈明亮無比,但他還是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腦海劈啪不斷有閃光閃過,爍得他雙眼看不清,然後眼前一暗,背脊發冷
她是人、她是人、她是人……嗎?不斷在心中說服自己,末了卻忍不住添了疑問詞及問號。更怕。
她在他面前停下,他听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她有訪客,叫……"沈繪里沒表情,搔搔頭,語調平板地說︰"雷純青吧。"
雷純青,面容姣美、身材瘦長的男模特兒,能夠讓徐舞文自動矮化成小女人的男人。誰找他來的?
他不說話,沈繪里將下滑的眼鏡往上推。"她有別人陪了。"玻璃鏡片上閃光一閃。
他依然靜止不動。
沈繪里輕嘆口氣,把話挑明了說︰"別去打擾比較好……"未字的"吧"未出,他轉身大步走開。
對著他的背影,沈繪里面無表情,播了搔毛搔發癢的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