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盈千不解她怎能笑談楊魄的情事,她想,或許她並沒有喜歡上楊魄。
對于喜歡的人,她渴求擁有相同的回報。
但她對楊魄無所奢求,可能是因為打一開始,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是那個願意承諾她一輩子、給她所有一切的人。
然而,當她為其它事煩惱、心情低落時,她竟好想見他!
她曾在他家樓下徘徊兩小時,等不到他回來。
就算等到他,他人在車上,身旁坐著那位美麗女子,帶笑將車彎進大樓地下停早場,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為什麼悒郁不安時,她想到的人是他呢?
她好幾次如此問自己,她不知道,但大概……大概因為听到他幾句冷言冷語後,她可以很快重新振做起來吧。
有一回,她在恍惚間撥了電話到他家,他雖然很快拿起電話,卻讓她听到那名女子黏著他,向他撒嬌的聲音。
她在听見他低沉一笑時,掛了電話。
頭一次,她模不清自己的感覺。
她開始不喜歡待在家里,漫無目的的在鬧區游走。成雙成對的情侶對凡事不順的失意人是項諷刺,但她習慣孤獨一人了,或者該說是——
不得不習慣啊!
累了,就一坐在百貨公司騎樓下的休息椅上,直到想再動為止。坐著坐著,來來往往的新潮男女在眼前像一陣陣浮扁掠影,使人忘記自己存在;悲觀一點,更像是……
「喬時宜,你這沒良心的狗東西!」
當她覺得仿佛遭世界遺棄,突然有人一把將她拉回現實之中。「哎呀,我開玩笑的,哈哈!」
她轉過頭,來到她身旁的是薛大偉,那個說話男聲女調,喜歡在自己平凡的長相上化前衛粉妝的知名化妝師。
「什麼?」
薛大偉眨巴著涂著天空藍睫毛膏的雙眼,喬時宜看他一眼後便轉開頭,毫無驚訝、興奮之情,教人有些氣餒。
「你在這想什麼啊?」
「沒有在想什麼。」
她答話答得很順,但兩眼呆滯。
薛大偉湊近看她。「你看來很憂郁。」
她側頭。「其實也不是太憂郁。」
「你……」薛大偉被她要死不活的樣子給惹毛,「你這討厭鬼!給我醒過來!」他用力打她的頭!
「唔……」喬時宜撫著後腦勺。「痛……」
「看你還敢不敢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痛死了……」怕又挨打,她不敢露出太埋怨的目光。「哎喲……」薛大偉托起她的下巴,仔細瞧她,「嘖嘖嘖!」不斷咋舌。
「喂!」他看就看,別把臉愈貼愈近嘛!氣息都呼在她臉上,一旁路過的人都用斜眼瞧他們了。
「我的老天爺、我的聖母瑪莉亞啊!」薛大偉猛拍自己的手,像剛模了髒東西。「你的皮膚糟透了!何止干涸,根本老化得嚴重!噢,我的天!」
他撫著額側,直視前方,對她已是不忍卒睹。
「你近來過的是什麼悲慘日子?」
喬時宜撫著雙頰,她只是今天早上忘了抹保養品,看起來有那麼慘嗎?
「啊,」薛大偉以蓮花指輕輕捂嘴,手指微微顫抖︰「今天星期五,現在又是上班時間,你人卻在這,難不成……」
喬時宜點頭,直率地說︰「我上禮拜被炒魷魚了。」
「可憐。」他的眉毛立刻變成八字,圈住她手臂,頭枕著她的肩。「節哀順變。」
「還好啦。」她沒什麼表情地說︰「沒有想像中的糟。」
「你這樣還不算……糟?」他輕咬一下指頭,擔憂地看她。
她也看他,本想問他怎麼在這,看到他身旁大包小包百貨公司的購物袋,便了解了。
「對了,我問你,」他又用力圈抱住她手臂。「為什麼從那次之後,你不曾再和楊魄來看過我呢?」
「我是很想再見你啦,只是……」若直言楊魄不想見他,她會不會被打?
薛大偉噘下嘴,「我再問你,」他點她鼻尖一下。「你為什麼沒和楊魄在一起?」
「嗄?」
「嗄什麼?楊魄那冷冰冰的死相鬼竟會為你求我,我以為他喜歡你!」
「大偉,」她將手從他雙臂之中抽出,豪爽地攬他的肩,另一手指著天空︰「我看得到天上的星星嗎?啊,現在是白天喔。」
「討厭,你耍寶啊!哈哈。」
他笑得花枝亂顫,喬時宜卻一本正經。
「你知道,星星是摘不到的,硬是自不量力去摘,只會跌得粉身碎骨。」薛大偉斂起笑,想她的話。
「你是說,楊魄對你而言是星星,遙不可及?」
「沒錯,我根本不能和他相提並論。」她澀然一笑。
「什麼嘛!虧我那麼看好你……」怕一直看著她故做堅強的表情他會哭,他不敢直視她。「那……那楊魄和那妖婦又算什麼?門當戶對嗎?怎麼可能嘛!」
「妖婦?」好惡毒的稱呼。
「你不知道嗎?現在和楊魄走得很近的女人——左殲雅。」
「我知道,他和一名很有氣質的美女在一起了。」听到姓名是第一次。為什麼薛大偉叫那名女子妖婦,講到她的名字更是咬牙切齒?
「拜托!你眼楮是瞎了還是月兌窗?她哪里美啊?沒錯,十年前她美得自然、美得讓其他女人甘拜下風;但她不知滿足,把自己搞得全身都是假的,割眼皮、墊鼻子、削下巴、隆乳、腿部抽脂,她全做過,就連氣質都是裝的。妖婦一個,俗氣!」他徑自說得義憤填膺,還遷怒喬時宜︰「你也是,沒眼光,俗氣!」
女子本人和她看過的照片相差不多,而且愛美是天性,動過美容手術無可厚非。何況美容手術和他的化妝魔法效果相等,卻能持續永久啊。
「你干嘛開口閉口叫人家妖婦?」
「你!」
薛大偉叉腰,受不了她的無知,既而想到,她是真的一無所知。
「魄和左殲雅,還有我,是在外國留學時認識的,當時看他們郎有情、妹有意,卻死不肯說,我還幫忙推一把,把他們兩人湊在一塊兒呢!在外國當然曾經發生不少事,但兩人終究還是歡歡喜喜地手牽手一起回來。
「誰知道,回來當起模特兒的左殲雅,愛慕虛榮的個性變本加厲,沒多久,她快樂地周旋在許多有錢人之中。本來,她還小心翼翼瞞著魄,後來看魄的創作工作四處踫壁,她便狠心拋棄他,嫁了!嫁給追求者中資產額最多的那一個。」
他說得口干舌燥,無奈地嘆嘆氣。
「她……」薛大偉所說的,讓喬時宜難以置信。「她是有夫之婦?」那楊魄和那名女子的戀情在世人眼里不就是……
「可不是嗎?」話匣子一開,過往景象不斷涌現腦海。「想當初,魄還是窮留學生的時候,對她多好啊!一放假就帶她四處游山玩水,知道她喜歡收集音樂盒,每到一個地方,他就買一個送她。可惜,後來人家喜歡的是瑪瑙鑽戒,偏偏那個時候他又無能為力。」
音樂盒……原來,那些音樂盒是他以前為左殲雅收集的……
左殲雅的照片、音樂盒,他一直保留著……他愛著左殲雅,即使左殲雅背叛他、離他而去,他還是愛她……
「听說她手術做得好、保養得更好,現在還是一副清純的模樣。但去他媽的,那全是騙人的東西,我不信楊魄完全不知道!」每每想到這,他就心痛地想捶胸。
「楊魄很愛很愛她……」她的口氣很無力。這點她早就知道,為什麼現在才受到打擊?「所以即使明知她已嫁做人婦,他還是要和她在一起。」
「就是這樣才糟啊!現在經濟不景氣,我前些日子才看到她老公的工廠發不出薪水被人丟雞蛋抗議的新聞;你想想,誰知她過了這麼多年,回頭找好不容易努力有成的名做曲家死相鬼楊魄,貪圖的是楊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