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鄉下人哪里弄得清楚,就是排場很大、出門坐著轎子的那種人,在路上見著我們縴縴就帶走了,只派人來交代.幾句,給我們一點銀子……我要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就不會讓她出去幫我買菜了……」劉大嫂說到最後,掩面大哭。
「你們……人不見了,你們居然就這樣算了!」
步天行一把扯住劉大嫂,把她嚇得瞼色發青,尖叫連連。
「放手,你嚇壞這位大嫂了!」蘇曉溪只听了幾句對話,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她搶過來想掰開步天行的手,可是他的五指仿佛鐵鉗子一般,分毫不動。「你恃強凌弱,跟那個搶走縴縴的人有什麼不一樣?」
步天行听了,心虛地松開手。
「我們走吧。」
蘇曉溪拉開步天行,劉阿生夫婦趕緊進屋,砰地一聲關上門。
步天行摔開她的手,惱得無話可說。
「你看你,現在人家當你如牛鬼蛇神,避之惟恐不及。」曉溪道。
「你跟著我干什麼?」步天行遷怒于地。「如果不是你來盜劍,耽擱了我的時間,縴縴也不會……」
蘇曉溪也不甘示弱地搶白︰
「如果不是我盜劍,又送回來給你,只怕你現在還在海底撈針呢!你滿口仁義道德,出了事都是別人的錯,說穿了,你心里只有茂陵寶劍,否則怎麼會置縴縴于不顧,讓她給人搶了!」
「我……」步天行看著柳眉倒豎的蘇曉溪,居然說不出話來。
這兩天來,他一心只在寶劍上面,縴縴的影子,壓根兒沒想起過……
他心里自責,狠狠一拳打在身旁樹干上,打得樹干直搖,葉落紛紛。
蘇曉溪後悔自己話說得太重,柔聲安慰︰
「現在還是把縴縴找回來要緊啊……」
「不用你教我怎麼做!」步天行一點也不領情。
熱臉貼在冷上,蘇曉溪覺得受傷,月兌口反擊︰
「你對我凶什麼!又不是我把縴縴賣掉的。況且,縴縴又不是你的,只許你家買,不許別人買嗎?」
步天行怒目瞪她,這丫頭,居然拿一個不明來歷、強搶民女的人和他步天行比。
蘇曉溪對他的忿怒視若無睹,昂起下頷,比他更高傲︰
「劍是我盜走的,但我已安全送回到了你的手上,縴縴的事,你非要賴在我頭上我也認了,我去找回來還給你便是。」
「我沒有賴你,而是事實如此;再說,找回縴縴不必你費心。」步天行忍下火氣,冷然說道。
「你這會兒拿什麼架子?多一個人不是多一份把握嗎?或者,縴縴還是比不上你的面子重要?」
「若水山莊有的是人手。」
「只怕你步三少幌子太大,人沒到,排場先到,人家存心躲你的話,你哪里找去?再說對方來頭似乎也不小,你要是太過張揚,只怕連邊都還投沾到就先惹來一堆是非。」兩人愈說愈僵,蘇曉溪也愈來愈氣惱。
「該怎麼做我心里有數,你請自便,不要再跟著我。」跟一個姑娘拌嘴,實在有失體面,步天行活說完,拂袖而去。
蘇曉溪望著他的背影,覺得又泄氣又生氣,站了好一會兒,忽然上前去敲劉家的門,是劉大嫂出來應的門,見了蘇曉溪,連頭也不敢抬,遲疑地望著她的黑鞋子。
蘇曉溪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瞧,瞧得她滿身發熱,沉不住氣︰
「姑娘……你……你……」
「大嫂,我知道縴縴不是給人搶了,對不對?」
「姑娘?!」劉大嫂顫聲。
蘇曉溪正沒好氣,所以出言恐嚇道︰
「你好大的膽子,剛剛那個公子就是若水山莊的三少爺,縴縴是他的心上人,他這一趟是提親來的,你居然把他的媳婦兒賣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麼不怕死的人,他現在回山莊調集人手,我看你很快就要遭殃了,賣掉縴縴的銀子就留著買棺材吧。」
此時的蘇曉溪還是一身黑衣,活像個浪蕩江湖的女草莽,說起威脅恐嚇的話,自是效果加倍。劉大嫂嚇得發抖,拉住蘇曉溪,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縴縴也沒說……姑娘……姑娘你幫幫忙……」劉大嫂雙手合十,就要跪在地上。
蘇曉溪扶住她,假裝很為難地道︰
「這……那你告訴我縴縴到底賣紿誰,現在在哪里,我回去勸步三少找縴縴要緊,也許他能听進去。」
「這,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哎呀!縴縴去哪里招惹了這等厲害人物,她拍拍走人,把我們也月兌下水……早知道那些黃金我就不拿了,平白教人賴我為了錢財賣掉小泵……」劉大嫂叨叨抱怨。
劉阿生從屋里趕出來,手上捧著一包東西,急著說道︰
「對方是誰我們真的不知道……他們把縴縴帶走,給了我們五百兩金子,什麼話也沒有交代……」
五百兩金子?!這可以算是聘金吧。
縴縴該是給人強娶走的!
「喔,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那人好像是做什麼茶葉還有煙草的買賣……但是去哪里呢……」劉大嫂道。
「柳州!對!是去柳州!」劉阿生接口。
生死交關,這對夫婦忽然都恢復記憶。
「他們當差的送銀子來那天,一直催我給他們老爺辦點隨身用品,說那是他們老爺家鄉的習俗……我還問是哪里的習俗,听都沒听過,當差的說是柳州。」
「柳州?」蘇曉溪沉吟。總算有點眉目。
劉阿生繼續道︰
「姑娘,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你在那個步三少面前千萬要幫我們解釋清楚,我們夫婦倆的命都在你手上了……」說著,把手上那包東西塞在蘇曉溪手上。
蘇曉溪打開布包,里面都是黃澄澄的小金元寶,沉甸甸的,少說也有百來兩。
親情,就值這些?
「你們安心吃香喝辣吧,縴縴以後再也不會隨你們擺布了。」
第三章
離開劉家,已入了夜,蘇曉溪也不回樂山,拿劉阿生給的金子作盤纏,在驛站上買了匹馬,一路馬不停蹄的往柳州趕去。她料想大隊人馬行動必定醒目遲緩,或許不必到柳州,在路上便可以遇見縴縴。
但是到了下半夜,進了一個小鎮,她實在累得撐不下去,胸口的掌傷也疼得厲害,不得已,還是找了客棧歇腳。
店伴將蘇曉溪迎進廳中,早已打烊的客棧靜寂無聲,廳里正中央一桌點了燈,一個年輕公子坐在那里靜靜吃著東西,風塵僕僕,似乎也是剛到的樣子。
蘇曉溪望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怔,年輕公子見了她,雖然力持鎮定,卻還是掩藏不住驚訝。
「現在夜深了,廚房也熄火了,小的給姑娘送幾個饅頭來,好嗎?」店伴問。
「嗯。」蘇曉溪點點頭。
店伴離開又回來,送上幾個白饅頭還有一壺茶,蘇曉溪喝了口茶,問道︰
「你這兩天,有沒有遇見商隊的人馬打這兒經過?」
店伴壓低聲音,道︰
「可真巧,那位公子也打听這事兒呢,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
店里的年輕公子正是步天行,今日離開劉家之後,他隨即向里坊打听,得知擄走縴縴的富商似乎往柳州而去。他連夜趕路,只希望能快點趕上商隊,但是匆促上路,食物飲水毫無準備,來到這里又累又渴,只得暫歇一宿。
蘇曉溪隨著店伴的目光,瞥了一眼步天行,見他對自己視若無睹,心里一陣氣惱,不禁拉下臉來。店伴見她神色不善,趕緊詳答︰
「昨天下午是有商隊經過,在這兒用過飯就走了,商隊里還有幾個人作劍客打扮,小的猜是保鏢,而當家的老爺子是個四十多歲的人,可稱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