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急,見桌上有一瓶水仙,于是旋身一變,也變成一朵水仙花兒。
「哪有人?」江綠瑤有幾分慍意。
「真的有嘛……一身鴨綠色長衣、發帶、身上還發著亮呢!
頭發、眼珠子也是黑得發亮。臉蛋卻是雪白,桃紅色小嘴,那模樣兒真是美,一定是個神仙。」小丫頭興奮的道。
「哦?」江綠瑤在房里四下走了走,大概是想確定是不是真的有人來過,幸好剛才沒弄亂她的東西。「你真是有福氣,讓你見著了神仙。」她笑道。
呵!她是見著了神仙了啊。
我不著聲息的隱身飛了出去,一陣陣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長安城里風吹柳綠雨點花紅,比也蓬萊仙境,這樣的人間煙火更有一番不同風情。就可惜文舉一天到晚讀書、不然和他一起出游,真的也是美事。
想到文舉心頭一陣傷痛,他居然同我生氣,居然叫我向江綠瑤學習、在他心里,我真的比不上她,是不是?
他心里有很多事、很多人,就是沒有我,他不會愛我的。我不應該再待在他身邊,應該回蓬萊山,我已經出來很久了,我想念山上的一切,還有總是和我一起挨罵的靈芝仙草。
只是,回蓬萊山以後就不能再見到文舉了……
望著昏黃落日,我茫然起來。
一個人毫無目的的四處游蕩,路過永寧里,想到了那位嫁到李家的新娘子,于是去看看她。
這家人似乎剛吃過晚飯,我在院子里看到那新娘子和一個男子一起從廳中出來,那人面貌詳和、一表人才,大概就是她的新婚夫婿吧。兩人一直到掩上了房門才有說有笑,看樣子那男子對她很好。
我沒留心他們倆說什麼,正想要走,那男子擁著他的新婚妻子,兩人一陣輕喃笑語,忽然,他低下頭吻了她,四唇相貼,我一看,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原來,是這麼吻的……
他們倆——好昵,好親,好甜……
他慢慢松開了她的衣服,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膚和紅艷的兜胸,新娘子在他懷里羞紅了臉,嬌喘連連,他雙指托起她的下頜,又是吻她。我不敢繼續待著,旋身飛了出去。
窗紙上燭影搖蕩,跟著……燈熄……
我呆住了,坐在牆外樹上,覺得雙頰發燙,心頭小鹿亂撞。
原來,男女之間,是這麼回事……
糟了!偷看別人親熱,會長針眼的。
可是他們倆,那麼……那麼……
那紅唇,想必是美好的吧,不然,他怎麼一吻再吻,舍不得放開呢?以前我也偷偷吻過文舉,只是輕輕踫一下而已,那感覺就已經教人甜蜜蜜,癢絲絲的了。
必關睢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那,淑女可不可以追求君子呢?可不可以呢?老子和先王教過沒有?
月光凍涼了寒露,一只貓頭鷹唧唧咕咕的叫。
「想什麼啊?」耳邊一聲低喊,把我嚇了一大跳。
「死黑童,不是叫你別跟著我嗎?」我罵道。
「你一個人偷偷模模躲在這里……」他壞笑的瞄我,在我身邊坐下。
「我哪有偷偷模模……我、我……」我結結巴巴的辯解。
「我都知道了,看你春情蕩漾的,你偷看人家……」
「你住嘴!」我不讓他繼續說,一拳槌過去。黑童輕易抓住我的手腕,我掙不開,他也不放手,對望了一眼,我頭皮一緊,他放松手勁,我趕緊把手抽回來。
尷尬的靜坐了好一會兒,我打破沉默,怯怯的問道︰
「你有沒有過?」
「什麼?」他愣。
我不知道怎麼說,搖搖頭。
「像他們那樣?」他又道。
我不搭腔,臉好燙。
「小桃。」他喊我。
「嗯?」我轉過臉時,對上他認真的神情,心跳加速。
我應該要對他好一點的,是不是?文舉心里到底還有別人,但黑童是真的把我當成了寶,唯一的一個!
他的臉慢慢靠近,一雙眼楮好深邃,黑童,其實很有男子氣慨的,對不對?
他想吻我嗎?可以嗎?我不知道,但我並沒有回避,垂下眼楮任他的臉靠近我的臉,記得認識他的第一天,我們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他原本就受了傷,被我打得滿地找牙。我和他拌嘴慣了,沒想到現在居然,居然……
我想不行吧?視線再度回到他的臉上。他認真深情的模樣讓我好想笑,我也知道現在時機不對啊……先是努力憋著、憋著……最後,噗哧一聲,哈哈哈哈的一笑不可收拾。
「干嘛啦!」黑童板著臉,臉上都是我的口水。
「不、不行的啦!」我笑得肚子疼,很不好意思的拉他袖子替他擦擦臉。「我們兩個……不行的啦!」
「小桃——」他叫,看起來是忍著笑,畢竟他比我更糗。
「我要回去了,」笑到快不行了,喘著大氣。「現在很晚了。」
文舉會擔心我的。
「再見!」我笑著朝他揮揮手之後,飛身奔回江府。
夜風帶點舒服寒意,輕輕的拂面而過,我穿過花徑,仰頭輕嘗了幾株花瓣上的露珠兒,涼涼的露水沾濕臉龐,我拉了樹枝輕輕一彈,千株萬株花瓣上的露珠都飛彈起來,像早春的微雨,清涼,舒暢。
回到廂房,果然看見文舉趴在書桌上睡,夜里涼呢,就這樣睡覺會生病的。他一定等我很久很久了,昨晚,他也是這樣等我嗎?……真不應該和他生氣。
他呢?還生我的氣嗎?
我穿過屋頂,翩然落地,身上的光彩映得滿室生輝,文舉在這個時候忽然醒過來,揉揉眼楮,不可置信的望著我。
我望著他,也是愣住了,他從沒這樣看過我,除了在漢水邊……是了,就是那一次,我從昏迷中醒來,看到的就是像現在這樣的眼神——焦急、關切之外還有……還有什麼呢?為什麼我總是不能肯定,他眼里說的到底是什麼?
「小桃?我是在作夢嗎?」文舉緩緩說道,不可思議似的。
他也有法力嗎?我應該趕快隱身的,同時向他施咒,讓他忘了見到我。可是我卻只是呆呆的站在這里,仰頭望著他,任他慢慢靠近,任他遲疑的伸出手,撫上我的臉。文舉的鼻息是陣風,把我吹年慌亂。
「小桃……」他又喊我,這次我連心都搖蕩起來,他看來好深情,好動人。
文舉,文舉,我喊了他千句萬句,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的眼楮愈來愈近,他的嘴唇愈來愈近,他………他吻我……
嗯,他……真的吻我!
不像我上次偷親他那樣輕輕一踫,他雖然也是輕柔的,卻是深刻的。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後……他吻住我!用他溫暖的雙唇和濕熱甜柔的舌尖,專心的,小心的,一心一意的,輕吮我的上唇,下唇,唇角,還有頸子,肩窩……
我的衣帶松了,長衣滑落了下來,包裹著我的,只有文舉的溫暖。耳邊是他的輕喚,小桃……小桃……一聲一聲,像極了岸邊的潮涌,一波一波沖激,我的痴迷全被文舉淹沒了。
我從來不知道蘇醒會這麼甜蜜,這麼溫暖。從睡前,到夢里,一直延續到夢外,我所有的知覺都醉意迷朦的沉浸其中。
睡在文舉懷里,一直到天蒙蒙亮了,我才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房間。誰知道不一會兒文舉就來敲我的房門了,我故意裝得睡眼惺松的去開門。
文舉一見到我,先是松了一口氣,接著急忙跨步進房來,疊聲說道︰
「小桃,你昨天去了哪里?我擔心死了!」
「擔心我?」
這……他真的以為昨夜作了一場春夢?
「我以為你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