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活蹦亂跳的,現在除了朋友來看她,她哪里也不能去,無聊時只能畫畫圖打發時間。病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真是快把她悶壞了,而隨著氣候轉暖,她的氣色也明顯好轉,所以庭軒今天特地帶她出來曬太陽。
「身體好一點了嗎?」書琪問,她和立晴只見過幾次面。
「出來走走,感覺好多了。」立晴笑著說,都忘了有多久沒曬太陽了。
「听牧德說,你和庭軒是相親認識的?」書琪說。
「嗯。」立晴點點頭。
「他很體貼對不對?」書琪笑眯眯的說。「你真幸運,相親能遇到這麼好的對象,看得出來他對你非常好。」據她所知,在倩容死後一直有女子倒追他,可是他卻一直到幾年後才因為相親和立晴結婚。當然這些話她是不會對她說的。
「牧德應該也很體貼啊。」她笑著把話題轉到她身上。
「他啊……好听的會說,實際上粗心得很。」她也笑著,眼里卻有些沮喪。立晴看出她有些不快,想問卻又覺得不方便,只好笑笑的不說話。她隨著書琪的目光望去-球場上的庭軒是那麼樣的充滿活力,他和牧德朝她們走過來,前額頭發上的汗水在陽光下閃著讓人悸動的光,他彎下腰拿起她身邊的水壺和毛巾,熟悉的氣息,忽然讓她想起他的吻。「你們倆說什麼?」牧德笑,不過看著書琪的表情卻有幾分諂媚。
「說老公的壞話。」書琪的回答一語雙關,笑容有些銳利。
「真的?她說我什麼?」牧德裝著不懂,轉向立晴問。
「她說……你很體貼啊。」立晴笑答。
「嗄?我有這麼壞嗎?還說了什麼?」牧德繼續裝蒜,倒是書琪已經笑出來了。「唉,你們夫妻吵架,別把我們拖下水。」庭軒拿著毛巾擦汗,笑著說。「胡說,我們哪有吵架,我們今晚還要去享用燭光晚餐呢!我連位子都訂好了。小姐,你肯賞光嗎?」
書琪眼楮為之一亮,不可置信的看著牧德,似乎在揣測他這話的真實性。「我看……我們兩個已經成了電燈泡了,我們就先走吧。」庭軒調侃他。「唉!我看是彼此彼此,還是我們先走好了,你可以玩得盡興一點,因為明天是我的班。」牧德說,不過這回是一點嘲弄的意思也沒有,因為他看出庭軒對待他的「太太」,有了很不一樣的轉變。
「晚上想去哪里?」目送他們離去之後,庭軒忽然問。
「嗯……你有什麼計劃?燭光晚餐嗎?」她笑。
「哈哈!正有此意,不過不要跟牧德他們同一家餐廳。」他也笑。「我先送你回去,晚上再來接你,記得換上你最漂亮的衣服。」
本來立晴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庭軒來真的,西裝筆挺的來到楊家,也不進來,就站在門口按門鈴,立晴向家人丟了一句話便開門出去了。
「哇,你剛洗車啊,還打了臘,嗯,你也是,跟車子一樣光鮮。」她笑。「當然,美人要配香車,而且少不了花。」他從身後拿出一大束白玫瑰。「謝謝,香車跟鮮花……那你呢?」她促狹的問。畫上一點淡妝,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洋裝,她就像手里的白玫瑰一樣,美。
「我?放心,我一定是個最體面的司機。上車吧。」他走過來替她開了車門。庭軒帶她去市內最好的一家餐廳享受了一頓浪漫的晚餐,鋼琴師整晚彈的都是她喜歡的情歌,一直到晚餐結束,她仍陶醉在悠揚的樂音里。
「我媽在趕我回去了。」路燈灑了一地銀白色的光,把整晚的浪漫也灑了滿地,家門就在前面不遠,庭軒的車也在那里。楊媽媽因為女兒身體好很多了,而且她回娘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基于一些為人妻、為人媳的本分,她再舍不得,也要催她回去。
「我也很希望你快點回來,那表示你已經恢復健康了。」庭軒牽著她的手,隨著他們的腳步,兩人的手鐘擺似的來回晃蕩。「對了……最近我們家有個聚會,我的叔叔、伯伯們都會來,我想請你陪我出席。」
「當然好啊,我保證會扮演得很稱職的。」她拿他們的關系開玩笑,在晦暗的燈光下睜著一雙大眼楮,沒有孱弱的病容,也少了精明的職場強人氣息,在溫婉和善之中,居然還有幾分的天真。
「謝謝你。」
不等庭軒說完,立晴打斷他的話︰「欽,別跟我說謝謝,我不記得我們之間需要說這個。」「那……好吧。你早點睡,我回去了。」他從車里拿出今晚送給她的花。是該回去了,整條巷子已經幾乎沉睡,即使路燈醒著,也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嗯。」立晴接過花,輕輕點點頭,他的溫柔讓她的心怦然不已。她以為他會吻她,可是他卻只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了一下。自從那次在海灘之後,他就沒有再吻過她了。「你進去吧。」
立晴搖搖頭,笑說︰「我看著你走。」
「不行,現在很晚了,我得要看你走進屋里去。」他堅持。
「好吧。」她進屋去和他面對面站著,一個在門內,一個在門外。
「星期六我來接你,好嗎?」
「好,開車小心。」
「再見。」
「再見。」立晴關上門,卻仍站在原地,一直到听不見庭軒車子的聲音,才移動步伐,像只兔子似的輕快踏步回房,而且沿路留下玫瑰的香味。
立雲一向睡得晚,她準備就寢時發現立晴的房里還亮著燈,房門也沒關,便走去看看。立晴穿著睡衣坐在書桌前,很認真的埋首于桌上的事情。
「姊,你還不睡,姊夫說你不能熬夜。」她走近,靠在桌邊。
「你不要告訴他。」她抬頭看她,笑著。
她的書桌上攤著一張半完成的粉彩畫,旁邊有一盒粉彩,桌上有一些沾染了顏色的棉花棒、衛生紙,手指上也沾了各色粉彩。畫里的人五官已經大致完成,戴著一副眼鏡,架在線條利落的鼻子上,還有一點輕淺、溫柔的笑。
「是姊夫耶!」
***
孟家一年一度的家族聚會,是為了聯絡親戚間的情感,特別保留下來的傳統。今年他們決定在墾丁度假,為期四天,長輩們沒事,有些人就先到,庭宇剛好這兩天得空,夫婦倆便開著旅行車,帶父母親和孩子們先到這里玩了兩天,讓父母和其他長輩們敘舊,小孩子也能盡興。為了不影響排班,庭軒只能利用周六南下,所以他有兩天半的時間。
一路上,立晴像是放出籠子的鳥,非常興奮,不停的唱著歌,還有說不完的話,庭軒索性關掉車內音響,听她說笑,听她唱歌。
初春的景致是那麼宜人,等他們進入屏東境內,立晴幾乎叫起來了,她似乎忘記了原來世界這麼大,碧藍無瑕的天空捻上朵朵厚實潔白的雲,藍藍的大海,從新月形的海灘向天空盡頭延伸,他們的另一邊是郁郁的山,整個世界仿佛是從海和天的交會處呈放射狀無限延伸,最遠可以到太陽那邊。
車子駛過一個彎道,一大片海岸線呈現在眼前,那是南台灣的輪廓。
「這里好漂亮,我們下來走走吧。」
「好啊。」庭軒淡淡的笑了,因為他也正準備找個地方停下來。
海灘並不燙,事實上非常溫暖,和煦的風,和煦的陽光,極目遠望,地平線上可見一艘艘漁船。立晴深吸一口氣,將雙臂盡情向上伸展,讓每個毛細孔都得到自由的空氣。「庭軒,幫我照相。」立晴喊著,雙手插進褲袋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