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學校接小翔了。」孟媽媽說,端著一杯茶給立晴,她連忙伸手接過。「你們坐,我做飯去。」
「孟媽媽,我來幫你。」她跟著她走進廚房。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你坐你坐。」立晴並沒有離開,反而在餐桌邊坐了下來,贊賞她桌上這盆花。
一會兒,便听見院子里細女敕的歡笑童音。
立晴跟著庭軒出來,問候了孟爸爸。小翔喊了一聲爸爸,緊抱著庭軒的腳,庭軒彎將他抱起。
「歡迎歡迎,什麼時候來的?」孟父一臉熱情,聲如洪鐘的笑道。他總覺得立晴有幾分女孩子少有的豪氣,讓他非常欣賞。
「剛來一會兒,他就是小翔嘍。」她注意到庭軒抱著的清秀小男生。
「是啊,來小翔,叫阿姨。」孟父模著小翔的頭說。
「阿姨。」他細細的叫,有點怕生的樣子。
「你好。剛剛放學嗎?」她用握手的方式和他打招呼,而不是模他的頭或是臉頰。「對呀,我們今天有上電腦喔。」這是他在路上第一件告訴爺爺的事,他也這樣告訴立晴,他喜歡這個阿姨,因為她和他握手。老師說,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要有禮貌的跟他輕輕握手。「有沒有到處走走,我們這個社區環境不錯,庭軒,你帶楊小姐到處看看去。」本來是想讓他們倆單獨走走,可是小翔吵著要跟去,所以現在他們三人一起走在社區步道,其實這樣也好,免了兩人面面相覷的尷尬。立晴很快的和小翔混熟了,小翔一直說著學校里的事,庭軒听得一頭霧水,只能嗯啊咿哦的敷衍著他,可是立晴居然能和他對談如流,而且弄懂他說的話。
「我知道了,那是小唯噴的,可是害你被老師誤會了。」她張大眼楮,一副很同情他的樣子。
「我有跟她說下次她再這樣,我就要跟老師說。」
「嗯,你真棒耶,給她一次機會讓她自己想一想,下次她就會改過來了,對不對?」她為他的懂事稱贊他,同時心里也起了一陣陰霾;給她一次機會讓她反省,給她一次機會讓她……孟庭軒現在才明白原來說得是「噴水龍」的事,他心中一緊,兒子說的事情他搞不懂,可是第一次見面的立晴居然能弄清楚,是他跟孩子距離太遠,還是自己終究沒有女人細心?小翔顯得很高興,因為姑姑說爸爸的老婆可以當他的媽媽,而他第一次看到爸爸和女生一起出現,那這個阿姨是不是將要成為他的媽媽呢?而且她真的比小唯的媽媽漂亮。今天晚上庭亞約會去了,只有他們五個人吃飯。晚飯過後,她幫著收拾碗盤,坐了一會兒,便藉口要回家整理資料告別了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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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車子在行駛當中她忽然高聲喊。庭軒急急將車靠邊停下,不解的看著她。「我想去唱歌。」她看著他,但庭軒卻仿佛覺得她不是在看他。他抬眼從後視鏡看到後面不遠處有一家KTV。她沒有要求他陪她,但也沒有說不要。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你說你犯了不該犯的錯,心中滿是悔恨……
為什麼找不到不傷心的歌?是因為傷心人才會寫情歌,還是愛情總是令人傷心?呵!原來傷心的人不只是她一個。什麼早知道?早知道就是已經來不及了,深情早就放了,這樣只是讓人更傷心呀!
我背負著幸福,卻追尋著痛苦……
遺忘,也許是對你我最慈悲的祝福生來溫柔的雙眸,連哭都被詛咒沒有淚,寂寞要怎麼流?……
是啊,沒有淚,寂寞要怎麼流?沒有淚,傷心要怎麼流?在她早已迷亂眩轉的世界里,往後將沒有家揚,沒有傷心,沒有淚,沒有遺忘……她用力的盡情的唱每一首歌,傷心的時候最好什麼都不要想。
庭軒在旁邊靜靜地喝著咖啡,就跟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他們倆似乎不太契合,不然在這個這麼開放的社會,即使是初次見面的人也不會這麼尷尬。幸好立晴的歌唱得還不錯,不然真的是受罪。唱歌是一種很好的娛樂,也是一種很好的發泄方式,他知道她在狂歌當哭,但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方便問。因為她並不在他的世界里,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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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停下來一會兒嗎?我想聊聊。」離開KTV,庭軒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忽然又開口,平靜的說,事實上他們這一整個下午總共說不到十句話。
孟庭軒心下狐疑,這女人總是不按牌理出牌,第一次約會居然就到了雙方家里去,現在她想說什麼呢?他將車子停在一盞路燈下,搖下車窗,熄火。
「我還不討厭吧?」她靜靜的說。
「不會啊,你滿有才華的。」他小心的回答,其實她真的不討厭,尤其看到她和小翔處得這麼好,如果不是他們處境尷尬,他會很樂意跟她做個朋友。
「那……你可能會和我結婚嗎?」她深吸了一口氣,顫聲問。
庭軒驚訝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結婚?他們才見面兩次。他的神經緊繃如臨大敵,決定以靜制動等她說下去。
「如果你真的要結婚,我可能是你考慮的對象嗎?」見他不回答,她轉過頭看著他追問。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事實上剛才他還在想,送她回去之後,也許他們都不會再見面了,至少,他不會再約她。
「楊小姐,我結過婚了,雖然我太太去世了,但是……我想,我可能不會再接受另一個女人了。」他慢慢的說,誠懇但直接。
「我了解,我們都是因為不想讓我們的家人失望,所以現在我們才會在這里。我心里也有一份放不下的感情……」說到這里,她停了好一會,才繼續說下去︰「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討厭我,那麼我們可以結婚……你放心,我指的是表面上的結婚,不是真的做夫妻,這樣可以讓父母暫時安心,我們也不用再被逼著到處相親。」立晴急著解釋,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可不能搞砸了。
「這樣……好像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復雜。」話雖如此,但他真的很怕看到父母的殷切期盼,照這樣下去,他極可能為了父母只好隨便找個對象結婚了。
「我不會賴皮的,我們可以立個字據,你隨時都可以提出離婚,你不用擔心我有所圖謀。我有工作,有很穩定的收入,我不會影響你的生活……我只是需要結婚,趕快結婚……」後面的幾個字,她心虛得幾乎說不下去,她怕孟庭軒以為她會賴著他,連忙提出一些事證,可是越心急就越說不清楚,意識里的自尊和情感上的煎熬,就像兩條大蛇纏繞著她,幾乎把她勒斃,她噤口,不再言語。
車廂陷入一片寂靜,孟庭軒看著前方不發一語,似乎在估量這件事情的可行性,但更像是在估量這個女人的理智程度。
「我想到我的車子停在哪里了。」她微微嘆了口氣。
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她真的是急昏頭了,才會這樣神經兮兮的對一個幾乎陌生的人求婚,她捂著臉不敢看他,她相信,他現在一定以為她瘋了。她的確已接近瘋狂邊緣,因為她正盤算如果他拒絕了,那麼她必須趕快再安排相親,或者認識的人中有誰會肯娶她。腦海里刮起了龍卷風,將思緒刮得漫天飛散,然後又重重的摔落下來,碎片到處散落。她知道狂風也正一點一點刮走自己,就像沙漠里層層被風揚起的沙,即使有一天塵埃落定,她也早已消散不復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