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紀蔚宇大笑不已。
真不敢相信盈盈居然編得出這種邏輯來,簡直一派胡言到極點。
虧得她還能把亂七八糟的言論說得那麼大言不慚,臉不紅、氣不喘,自己都不會笑場。一個擅用自己的方式來體貼對方的女孩……
盈盈笑看紀蔚宇,看著、看著,看得他漸漸止住了笑。
然後,他們又回到凝神對視的狀態,彼此投獻含情的眸光與恬靜的微笑。
這一刻時光干淨得像北極上空透下的一道極光。
他們都感受到無形的光帶,繽紛至潔地穿流于兩人之間,慢悠悠地匍卷了,伸長了,穿透皮膚,輸送甚深浪漫。
盈盈笑容閃動。她愛的那個紀蔚宇,就在身邊、就在眼前,在她的愛里面……
她的視線劃過他的臉龐,然後在他五官上細碎地停留。
這是他的額,寬廣飽滿,膚色深亮,幾絡發絲覆蓋其上,額間有一塊不平滑的菱形突顯,是他愛糾眉的壞習慣留下的印記。
這是他的眉,又黑又長,英挺如劍,就是因為長了這兩道眉,才讓他顯得氣宇不凡。
這是他的眼,它眨了一下,它望著自己。他的眼太犀利,這樣不好,不笑的時候總月兌不去冷漠;他該多笑,他的眼笑起來明亮深邃,神采盎然,里面峨然矗立著她的城堡。
這是他的整張臉,線條剛毅,英姿凜然,這般的品貌相信可以為一個女子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這是整個的紀蔚宇,這世上只此一個,彌足珍貴,他是她唯一等待的王子呀!
她一遍又一遍地望著他,棧戀、痴切而跡近貪婪……
現在開始,她不必再閃躲回避,怕自己多情的眼眸泄漏秘密;現在開始,她可以堂而皇之,給他過多過份的注目也不會惹人非議。以前……他是別人的,她沒有好好看過他啊!
而紀蔚宇看見,看見盈盈撐了眼,目光定在他臉上流盼,縮蜷難舍。
這一刻,她的模樣溫柔到底。
這一刻,她不再是一個小女孩,她出落得像個女人,她彷佛有著一份甚深的寧靜,可以包容宇宙萬物……
但他卻懂,他真的懂——她會只把它用來包容他的一生。
是什麼把她的神采改變得成熟而風華內蘊?
又是什麼像海水之上閃動的粼粼波光,無限漪化開來,要強烈地挽他人其中蕩漾?
「紀蔚宇,我愛你!」
他震愕著,眸間揚起一片悸戰。
她微微又一笑。
「我想一直對你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不怕你怎麼想,也不去怕誰因此而笑我膚淺輕挑,全世界我什麼都不怕!我愛你就是愛你!」
「……」紀蔚宇動容地看著她。
「當我愛你,我不覺得自己應該滿面羞慚,我不要隱藏、不要保留、不要吞吐含蓄,我要你知道,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很驕傲。」
紀蔚宇不相信自己眼眶溫熱了。
他焦急地咳嗽一聲,忙著掩飾自己片刻的軟弱失態。然後又匆匆露出一個笑容,因為來不及轉換心情,以至于這個笑容看起來非常難看古怪。
雖然強笑,但他仍壓抑不下那份悸動的感覺……
她聲音稚女敕的告白,還在耳際繚繞,聲聲不絕,如此如此地蕩氣回腸!
她怎能如此直率、赤果,而毫不掩飾?
即使他早已知道盈盈是愛著他的,但是那和親耳听見不同,從沒有人像她這樣明目張膽地對他說「我愛你」,盈盈……她堅定的眼神,她勇敢動人的臉龐……盈盈,盈盈,她想要他怎麼樣?
他無法不任思潮狂亂……
以往和金湘蝶在一起的日子,金湘蝶對于這三個字是吝嗇的。總要等到他做了什麼,或是滿足了她在物質上的某些,她才會象徵性的,犒賞他一句「我愛你」。
而林夢潔因為本身個性上的內向靦腆,對于同樣的三個字,更加保留不已。
紀蔚宇不記得林夢潔曾對他說過那三個字。
總是在他問她︰「夢潔,你愛我嗎?」
她才會羞羞答答地低著頭,看著地面,輕輕點一下頭,應著︰「嗯。」
他會期待她接下去的對白,但她卻沒有下文,到此為止。
無可否認,他的心每次總掠過失望與掃興。不過,這並不嚴重,也不難以忍受。
他一向不認為自己是什麼痴男怨女,更不認為愛一個人需要時時把愛掛在嘴邊,如果愛情變成形式化的甜言蜜語,那麼還有什麼高貴?又有什麼可貴呢?
可是,盈盈讓他耳目一新。
當她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發覺自己竟然好需要、好依賴、好喜悅!
然而,另一方面,他的心卻也痛得好難過……
因為他抽她耳光的畫面,就在她說「我愛你」的同時,歷歷如目地跳出來鞭笞他,在他內腑深處殘忍地留下一道一道燒痛的血痕!
這是他的報應,自當承受,但是,只是這樣而已嗎?
如果可以,他對她,不是寧願承受一份譴責就沒事的?
如果可以,他對她,不是接受並且回報予愛就足夠的?
如果可以,他欠她的不只這樣,而他想給她的,更不僅止如此……但他可以嗎?
「盈盈……」
他掩著激動,努力笑著,想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內心澎湃的情愫。然而他欲言又止,千頭萬緒如何能說?況且,他是那麼地不習慣將感情化為言語啊!
「很難,對嗎?」盈盈說。
他迷亂地睇著她,不知她接下來又會怎麼讓他無法招架。
「其實你可以說出來沒關系,因為我會幫你保守秘密,所以你盡避放心,你說的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對不會再有別人知道!如果別人不小心知道了,那一定不是我說的。而且我也會告訴那個知道的人說,這不是紀蔚宇說的,紀蔚宇根本沒有說過『我老早就是愛盈盈的,早在夢潔和湘蝶之前我就愛盈盈』的這種話。我會叫那個人不要亂說……」
紀蔚宇再度忍俊不禁。
但這次他沒有笑得很放開,他只是徐徐笑著,緩緩地說︰「你愛我不會愛得太累嗎?」
盈盈無憂地笑著,搖頭作答。
「為什麼要愛我?」紀蔚宇不免幾許感嘆……
「從小就愛你了呀!」
「多小?十年前?」
「嗯……正確一點地說,應該更早吧,大概在六歲的時候!」
「六歲?」紀蔚宇搖頭不信,笑說︰「六歲你才多大,你怎麼能記得那麼清楚?又怎麼可能會懂愛情呢?」
「喂!」盈盈嬌喊︰「你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並不代表我就不記得好嗎?人家才不跟你一樣少年得痴呆癥!我就是知道自己愛誰,也知道自己從幾歲開始愛上一個人的……」
他不說了,只是笑著。
她又說︰「不準笑了。」
沒辦法,紀蔚宇不能不笑,當她在說小孩子話。
她總是胡天胡地逗他開心,讓他笑逐顏開。
「你呀你……」他說︰「愛誰都比愛我好,愛誰都比愛我幸福……」
「你別笨了吧!」盈盈笑他︰「要是以前我不愛你,你就損失慘重啦!因為,我只是失去了一個不愛我的人,而你卻失去了一個深愛你的人,看誰比較吃虧?當然是你吃虧。不過,要是現在我不愛你,吃虧的人就變成我了,因為就算我現在開始停止愛你,你大概也愛我愛定了,到來生來世都忘不了我了吧!」
盈盈,不要不要再費心取悅他了!他輕輕搖頭,給了她一個疼惜的、深情的,只有情人才能展現的笑……
他承認她已經徹底把夢潔消滅了!他承認他就要讓自己義無反顧去愛她了!張開手臂,紀蔚宇正式邀請︰「盈盈,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