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終于走完,住宅外停了一輛看來平凡的馬車。面對分離的一雙戀人沒留意到,雖然時為下午,但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他們的分離,喚來異樣的荒涼感。馬車的門被打開,服務員身手敏捷地跳上車夫的位置。
眼淚在眼楮內打轉,畢加索仍不忘嬉笑。「看!終于有女人在我未虐待她之前就迫不及待離開我!」
小蟬望著他的雙眼說︰「或許,一天我會回來。」
畢加索听罷,不知怎地就怔怔的,瞬間,他的神情就由不舍變成厭惡。他怒喝小蟬︰「回去,回去,回去了就不要回來!」
他把小蟬推了上馬車,並用力地關上馬車的門。
小蟬在車廂中伸出頭來,一臉淒酸地望著他,她明白他的舉動,他承受不了虛幻的諾言。她看見,他在強忍淚水。
馬車開動了,小蟬與畢加索繼續四目交投,當看見他的身影在倒退後,小蟬就開始流出眼淚。畢加索逐分逐分地變小,他雙手插著褲袋,站得穩穩地扁著嘴目送她。
正以為畢加索的身影會繼續變小下去,馬車卻驀地停下,小蟬望向服務員,看見她在鞭打不肯向前走的兩匹駿馬。心念一至,小蟬推開馬車的門,走下車。
看著她走下車,畢加索的神情變得愕然。他與她,就隔著半條街互相對望。
她在想,好不好就此奔向他,然後一起跑掉?
他在想,好不好跑前去抱起她,繼而帶她奔走天涯?
他倆一直凝望著對方,兩人的眼淚一直流,但是,無人說一句話,亦無人提起腳向前走。
他們深深地對望而當中相隔的距離,仿佛就是他倆原本相隔的時空。
有沒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有沒有人敢膽說出一句,願我倆長相廝守?
有沒有人可以承諾,明天後天大後天,我也會讓你一直幸福?
他們一直互相對望,風吹來,眼淚就從臉龐給送走。
這可會是世上最長最長的一次對望?
以後,天各一方,遙遙百年他們會在各自的時空中繼續凝望著對方。
風再吹來,小蟬的腳移動。她還是沒有走向前,她轉身走回馬車中。
馬有靈性,客人坐定了,馬車就開動。
車輪刮過石地,聲音淒然沙啞。畢加索蹲到地上去,張大口崩潰地嚎哭。
小蟬靠在車窗旁邊,眼楮溜向後,她看了一眼就沒有再看。別告訴她,那個是畢加索,如果真是,她會傷心得窒息。
不是畢加索……不是畢加索……不是他……不是他……
畢加索怎會舍不得一個人?
畢加索怎會用情用得這樣深?
怎會……怎會……怎麼可能……
小蟬合上眼。然後地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再次把頭伸出車窗外向後望——
那如小豆點的人影悲愴地哭昏在地上。
「呀——」小蟬哀鳴。
「呀——」
怎會……怎會這樣?
回頭看他這最後一眼,怎會是這樣?
「呀——」
在連綿的哀號中,人就肝腸寸斷。
誰會想到?就連被愛,也會這樣的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