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再自由,不再與她們的亞當平起平坐。她們是受管的、次要的、弱小的。
那時候,夏娃還不明白她和她的女兒、孫女兒,以及世世代代的女性後代要面臨的困境。
是故,她只是惘然的垂下頭來,不知所措。
最清楚的是,蛇害苦了她。
是天神,他意識到這將會是怎樣的一回事。他垂下了他的手,而他的手又化成拳頭。但他不知道,他該怎麼做。
他想挽救她,但又苦苦不能行動。
後來,上帝又懲罰了亞當。然後事情便完結了。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從此,他們必要辛苦勞動,才能生存。
自犯了過錯之後,夏娃對天神的幻想已接到最低,在日夜也要干活才能糊口的日子,她對一切已不存厚望了。天神怎會看得起受如此懲罰的女人?生活的折磨,已把她戲弄得干瘦枯黃。
她與亞當要在泥地上耕種、畜牧才能得到食物。天氣又有冷暖之分,她要學懂如何編織保暖。亞當因為勞動得太辛苦,以致久不久便有怨言,他埋怨夏娃要他吃下那一口隻果,至今,他勞碌一生。
亞當與夏娃,便開始了不甚快樂的夫妻生活。很少交談,只是拼命苦干,若然當中一人病了,另外一人負責照顧之余,又少不了埋怨,伴侶不能工作,重擔自然落到一人頭上。
亞當受了苦,更不懂得欣賞生命。夏娃仍然能從一朵盛放的花上感受到喜悅,亞當已經不能夠了。所有美好的事情,只能令亞當憶起伊甸園的安逸,然後,他的恨意只有更深。
有時候二人行夫妻之禮,夏娃也不見得高興,她甚至試過因為拒絕亞當而遭亞當毒打。
她落淚了、痛苦了。然後,夏娃發現,她的苦痛和仇恨,已不比亞當的來得少。
但她月兌離不了他。正如上帝的命令,她必定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女人的氣力不夠,不能夠在充滿危險的世界存活。
不再快樂。在上帝的懲罰之下,亞當夏娃過了這模樣的幾十年。
他們生養了許多兒女,而當中有名字叫該隱和亞伯。
懊隱負責幫忙耕種,而亞伯則是牧羊。一天,兩兄弟都準備了自己所出的,作為貢品獻給上帝,然而上帝只領取了亞伯的奉獻,但該隱的,卻原封不動。
懊隱被觸怒了,後來便在田間把兄弟亞伯殺了。
夏娃知道後悲痛莫名,她不能接受兩名兒子互相殘殺。亦事實上多年來的積憤,加上今次的打擊,已教夏娃受不了。她失了常性那樣,跑到田間,放聲嚎哭。
婚姻不如意、經濟不能自立、子女不和殘殺。沒有什麼,比這些打擊,對一個女人來說更沉重。
天神听到她的哀鳴,一直以來,他也了解到夏娃的苦楚,夏娃走的每一步,他都在上天觀察到了,而往往,便只有心痛這二字。
原本美麗無雙的上帝結晶品,如今落得如此下場。
「夏娃。」天神叫喚她。
听到天神的召喚,夏娃抬起頭來。她听得出這聲音屬誰,幾十年無听過了,但她依然記得起。
淚流滿臉的女人把頭抬得高高,她瞪著窮蒼之盡的位置。她的天神就在那兒。
「你的苦難我都看到了。」天神說。
「求你賜我一死吧。」夏娃飲泣。
天神的心在痛。「你可否給我別的選擇?」
夏娃低首,然後再次抬起來。
她說︰「那麼,你帶我走。」
天神不作聲。天上的浮雲比起一般的時光飄動得要快。是帶著詭異的明快。
夏娃也靜默了。為了尊重天神的意願,她止住了眼淚。
良久,天神才再作聲,此時,雲都全飄走了。天神說︰「好吧,我帶你走。」夏娃來不及驚喜,便看見眼前空氣中伸出一只手來,她不理會那是什麼人的手,也趨前去相迎一握。接下來,手的主人逐漸從天際現身,那是天神。
夏娃的臉洋縊了歡欣,是充滿希望的歡欣,這欣喜,幾十年來難得一見。
天神凝視著夏娃的喜樂,她的雙眼閃耀,雙眉洋溢著愉悅的信號,那笑容,純淨得一如初生的嬰兒。
對了,初生的嬰兒,夏娃又返回天地初開最真最美的那一剎。
為著這一剎,天神定下心神,他決定帶她走。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再讓她被糟蹋。
自始大地之母,女人的始祖便開始了地穿越光陰的永生,天神領著她穿梭人類的時空,給予她高超的智慧,讓她經歷其他人不能擁有的。
天神一直隱瞞著夏娃留在他身邊這秘密,而上帝也沒有追問夏娃的去向。就這樣,他們戀愛了上萬年,直至天神被魔鬼鏟除。
夏娃沒法解月兌被魔鬼奪走所愛的怨恨,她孤獨了好久好久之後決定,有朝一日,她必然要替天神報仇。
亦當是為世間上的女人報仇。
就如上帝所言,蛇終于會被踐踏于女人的腳下。
是的,她不會放過報復的機會。這條金色的蛇害她太多。
☆☆☆
搬進古堡內的魔鬼優哉游哉。未想到任何大計劃反攻上帝耶穌,他只是每天留在古堡內游泳健身,看看人類的電影作娛樂。像個退休的大富豪那樣。
在焗完桑拿之後,魔鬼從鏡內端詳自己的容貌,雖然永恆不老,也英俊如昔,但畢竟,也千秋萬世了,少不免,很倦。
由蛇形轉化成人形,又曾經歷過天使墮落前的前身,魔鬼作了不尋常的進化,這進化比起宇宙上任何一種演變,都叫人疲倦、精華耗盡。
他是在極痛苦、炎熱、暴烈中重生的生物,重生以後,天天重復過著抵擋再多的暴烈的日子。是了,為了可以擁有優游的永恆,魔鬼天天都在苦干,天天都渴望勝利。
今天,他決定要休息,或者,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是。
陽光底下,他好暢快。
忽然,好像意會了些什麼。
雲從天的右邊飄過,到達天的左邊。
在這昏昏欲睡之際,侍從站到他跟前傳話;「少爺,堡壘大閘外有只貓求見。」
任誰也會听不明白。魔鬼的眼楮在太陽鏡後掠過一絲不滿,他是在怪責侍從亂說話。
「少爺,是一只真正的貓。」侍從慌慌張張的。
魔鬼揚起了眉毛。
「它還在堡壘閘外。」
于是魔鬼便穿過重重走廊與樓層,再走過右邊的紫色雲石大樓梯,到達地下的堡壘閘前,果然,他看到,一只灰色橫紋的雄貓,它的頸上縛了一封信。
當魔鬼伸手把信拆出來之時,那頭貓居然說話︰「我們都很崇拜你。」
是人話。
魔鬼不禁怔住。但他還是冷靜的。再怪,都見怪不怪。
「你是誰?」魔鬼問。
「送信的。」它簡潔地回答。
當魔鬼把信拆下來之後,貓用頭擦了擦魔鬼的手背,便離開。
魔鬼叫住它︰「貓——它回頭,要說的話卻變成︰「喵——」魔鬼知道,它變回一只普通貓了。
他走回屋內,拆開貓帶來的信。
那是一張簡單的空白信紙,無圖案無間紋,上面寫下一句︰「明白我是誰嗎?我與你是最匹配的人。」
魔鬼皺眉。這是什麼游戲?
由一只會說話的貓送上一句猜謎。
是自這一天,魔鬼每一天也會收到由貓傳來的幾句話。
第二天是一只銀藍色的RussianBlue它在大閘外閃著黃綠色的大眼楮,對魔鬼說︰「有信。」
魔鬼伸手從它的頸上把信拆下來,井且禮貌地對它說︰「你的眼楮很漂亮。」「我知,」RussianBlue說︰「但還是謝謝你。」
「不用謝。」信拆下來了。貓便變口普通一只小貓。「喵——」向魔鬼叫,還擺了擺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