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憤慨又淒涼,「一年來,你也只準我坐那張單座位!」
「你不滿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坐紅A膠凳。」我說。
正當我覺得自己非常幽默時,Jasper不獨沒有笑,他還伸出手來。
我以為,他想掌摑我,誰知,他是伸手把附近一個矮櫃上的一盆花掃撥下來,圓形水晶花盆立刻破裂,內里盛載的水與花束四濺。
水濺到地上一角,那正是一張木折椅的範圍,而那張木折椅……
「天呀!這是古埃及的文物呀!」我失聲掩臉,「公元前一二五零年的古董!」
我抓住Jasper的衣領,他卻面無表情。
而理智告訴我,該先跑往浴室拿毛巾。
我一邊跑一邊听見他在說︰「這一年來,我這里不能踫那里又不能踫,與你過夜,永遠是睡那間宜家家什客房。」
我拿來毛巾,接下去︰「不,是G.O.D.!」
他繼續說︰「你半夜總會返回主人房去睡你的古董大床,我連坐在那張大床說句GoodNight的資格也沒有,每次剛坐到床邊,你就見鬼般趕我離開……」
我蹲下來抹去古埃及折椅的水漬,那雕有雁頭的椅腳,濕了一片,木色變深。
我怒不可遏︰「JasperLeung!」
JasperLeung笑了一聲,「我連一堆爛木也及不上。」
「當然及不上!賣掉你全家也賠不起!」我指著他。
他瞪著我,而我看著他的臉,更是怒意難消,我說︰「好!你要享受我的古董家什嗎?我讓你盡情享用!來!你跟我去浴室照照鏡子,那塊鏡是十九世紀古董,用來照照你過丑怪!多不自量力!我任你隨便照,你可以照到天亮!」
我發現我在喘氣,但我仍然要加上這一句︰「我對別人使用我的古董鏡最大方。」
他說︰「你沒人性。」
我心痛我的家什,我的五官已皺在一起。我下逐客令︰「我以後與你一刀兩斷!你立刻給我滾!」
他終于肯離開。臨出門口前最後一句話是︰「你根本不懂得愛情。」
我回敬他一句,「難道你又懂得嗎?」
他冷著臉望了我一眼,然後走出門口。我上前用力關上門,非常非常的憤怒。
是的,我不懂得愛情,但這又有什麼關系?我在這樣的人身上怎會學懂愛情?我細心端詳這張折椅,JasperLeung做了一件我不能饒恕的事。
如果愛我,就該尊重我所愛的人與物。
如果愛我,就該尊重我的決定,包括我對這段關系的放棄。
但他都沒做到。別說我對愛情不理解,我也知道一點點的。
這種人,枉我與他虛度了一年。也太長了。
Jasper離開後,悶氣一直郁在心里,我在家中踱來踱去,最後決定要外出。去哪里好?不如找煙花解悶,她也該上班了。
駕車往煙花工作的酒吧只需十五分鐘,這時候半山交通不會阻塞,但我居然用了二十五分鐘才到達,我錯過了三個街口,又轉錯兩次彎。
這陣子偶然失魂,別告訴我是因為老人痴呆癥。
周末凌晨時分,這條小街很擠擁,我走進KissBar,煙花正在酒吧內與客人閑聊。她是酒吧的經理。
我問她︰「阿堅沒事吧!」
「皮外傷。」煙花扁了扁嘴。
「他學乖了嗎?」我問。
她苦笑。「他說要報仇。」
我瞪大眼楮︰「那你有沒有準備兩副棺木?」
她問︰「你認為他與仇家會兩敗俱傷?」
我說︰「是留給你與他每人一副。」
煙花白了我一眼。
我說︰「你不趕快離開他,你也遲早完蛋。」
她不想理會我。「你自己坐下來吧,今晚這里人多。」說完便走開。
我坐在一角,她的同事給我斟了杯酒。
然後我看到,有一名穿西裝的年輕外國男人送給煙花一朵玫瑰花。這個女人真是一個謎,好的不選,偏要呆在不知所謂的男人身邊。
當煙花走近來,我便說︰「那老外不錯啊!」
她瞄了瞄我︰「那你要不要?」
「老外比阿堅強!」
她擺了擺手,「你不明白的!」
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呀!專心一點,看看有誰合眼緣,我介紹給你。」煙花用手指敲了敲我的頭。
我順從地探頭向附近那些男人打量之際,就看見一個黑色身影,在酒吧門前步過,我低叫了一聲︰「Ferdinard!」
我連忙離開座位。
煙花問︰「哪里?哪里?」
我已經走出酒吧外。我叫停他︰「Ferdinard!」
他正與兩名男性朋友在一起。他走過來,向我展開迷人又洋化的笑容,「Wise。」他叫了我的名字,又與我擁抱。
「這麼巧!我與朋友到IceAge那里去,你要不要也來?」他問我。
我便說︰「我回去說聲再見,稍後就來。」
我轉身又跑回KissBar去。
煙花對著我笑,「那個就是Ferdinard?」
我眉開眼笑。「你看這次會不會是緣分到?哪有這麼巧的事?」
煙花忽然理智起來。「專家說,我們平均一天經歷三次巧合。」
我問︰「有型吧!」
煙花說︰「比Jasper好看……但是,愛情這回事不是看有型不有型的。」
「愛情,是神奇又轉折,兼且神秘的!」煙花牢牢的看著我說。
我仍然滿懷高興,「我有信心今次一定成功!」
煙花偏要令人泄氣。「我還是支持JasperLeung。」
「別提那個dumbass!」我也懶得告訴煙花Jasper剛才在我家發瘋的事。
煙花說︰「那麼你還不跟著去?」
我匆匆的離去。
「喂喂喂!」煙花卻又截停我。我回頭一望,發現我遺下了手袋。
「這陣子……」我拍了拍自己的頭殼。「非常糊涂!」
煙花把手袋拋向我,我接過了,就離開了KissBar。
我的目的地是數步之隔的IceAge,說不定,那里就是我的餓愛情發源地!嘻!
結果呢……
讓我把在IceAge的情況簡單地陳述一下。Ferdinard與他的一群男女朋友開派對,他邀請我共座,因為擠擁,我們只能靠近交頭接耳。我告訴他我決定要在三個月內開設BuddaBar,而在我們看過的鋪位中,有一間很合心意。
忽然,他看著我,凝神注視著,「Wise。」
「嗯?」我覺得有點緊張。他的眼神很奇異。
「你多久未試過星期日到淺水灣享受一個brunch?」
天啊,Ferdinard居然約會我!
我故作鎮定,回答他︰「很久了。」
他就伸了個懶腰,「我厭死了半夜的派對,想享受一下白天的陽光。」
慢著,他似乎並不是要約會我。
我決定不等下去,「那麼你想不想明天吃一個brunch,然後再去看斜路那個鋪位?」
他看著我,很驚喜,「我也是看中那個鋪位,我覺得那里有股神秘的魅力。」
我很高興他的眼光與我一致,「那就明天十二時吧,我們在淺水灣見面。」
就這樣,便定下了明天與Ferdinard的約會。十分鐘後,我離開了IceAge,回頭一看這酒吧的招牌,我渴望著將來有機會懷念這里,但願這酒吧對我會有重要的意義。
說到底,如果一切都適合,我還是願意談一場戀愛。如果,真的一切都適合的話。
我駕車返回半山的家,心情很愉快。然後,在一個燈位前,我看見一個過馬路的白衣女子一邊走著一邊回頭看著我,她有很漂亮的臉,但我並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