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見到堂妹穿婚紗,撩起了興致。她望了望身邊的天宙,問他︰「我試穿那件露背的婚紗好不好?」
天宙本有點心不在焉,也不理會雅慧問些什麼,便順口說了個「好」字。然後才知道,她是要試穿婚紗。
這才知道害怕。雅慧不是暗示些什麼吧?他暗忖,他沒有這個心理準備。
而且,今天晚上,他要實行Sunny的計劃。
一想起Sunny的怪念頭,天宙便緊張起來,聽上去太具巧合性……
十五分鐘後,雅慧自試身房步出,堂妹與未婚夫首光讚不絕口,她旋了個圈,甜蜜地走到天宙跟前,等待天宙的讚美。
天宙結結巴巴的。「很……漂亮……很……高貴。」
雅慧心情大好,摟著他的脖子親吻了他的臉龐,身後的接待員說︰「這位小姐他日出嫁,就穿這件婚紗好了,難得完全合身。」
婚紗店內一干人等如此雀躍,天宙也不得不開懷大笑。然而他不會知道,街外剛有名途人步過,目睹剛才一幕,迅即震驚得不能形容。
那是阿夜。
她剛完成所有考試,便放鬆心情往銅鑼灣閒逛,途經婚紗店門口,看見那粗吊帶的鑲珍珠婚紗,不禁停下來駐足觀看,誰料一定楮,便看到穿著宮庭式婚紗的雅慧走前來,而站在她跟前迎接她的,居然是天宙。
阿夜一直不知道,天宙的女朋友是雅慧,更加不知道,他們居然要結婚了。
阿夜掩住嘴,急步離開婚紗鋪的門口,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不要給他們看到啊,她對自己說。天宙的女朋友居然是雅慧。是不是命擼軍br />
伸手截了部計程車,阿夜飛快地鑽上車去,她支持不住,還是趕回家好了。
車駛到一半,她掩著嘴的手依然停留在臉部,而淚,不知不覺地落下。也不知為什麼要哭,總之眼淚是流了下來,可能是驚慌,可能是傷心,更有可能是接受不到。
如果在天宙面前試婚紗的不是雅慧,阿夜看在眼裡會否同樣不知所措?大概心痛的程度也不遑多讓,真心喜歡一個人,便不能忍受別人將他帶走。
而且還是結婚哩……
她拭抹著淚水,抱怨自己的遲鈍,若一早懂得珍惜天宙,今天試婚紗的可能是自己。
Timing。別人口中、小說當中經常出現的字眼,阿夜首次真正明白,也非常愕然,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Sunny不在。阿夜回家以後躺在沙發上,一躺就是一個小時,直至傳呼機響,她才勉強坐起來。是伴遊公司。阿夜一看見那顯示,便把傳呼機拋至老遠。十分鐘後再響,她忽然想,好吧,最後一次。
若不是受了刺激,她才不會再接客。
已與Marc完全無關。再接來干什?再接客,便是為了自己。
下午時分,Sunny回來,當了一朝早更,小小孕婦臉青唇白,她按著肚子,坐到阿夜身旁,歎氣,「很辛苦啊,不生了!」
阿夜卻只是雙眼直望,沒有反應。
Sunny問︰「怎麼了?考試題目答不好?」
阿夜望向她,本想告訴她今早在婚紗店內的情景,但話剛要說出口卻又收回來。一來,訴苦不是她的專長,她一向內向,二來,她懷疑,Sunny早知道雅慧與天宙的事。說出口來的話變成了︰「今天晚上不弄飯了!有工開。」
原以為Sunny會因為不開飯而扁嘴,誰知她卻雙眼一亮,並且說︰「好的,我外出吃燒鵝瀨。」似乎因吃不到阿夜做的飯而很開心。
翻了翻雜誌,又踏了半小時健身單車,餵了兩次熱帶魚,再敷了十五分鐘果酸面膜。最後,還有三小時才八時正。
開始沐浴洗頭。故意拖延時間,故意做得很慢。剛剛自Marc的一役康復過來,誰料又來另一次打擊。
Sunny拍浴室的門︰「怎麼了,六時三十分了,還不出門?」
阿夜施施然地從浴白爬起來,望著鏡中濕漉漉的自己,也不知應否替鏡中人心痛。
她把門打開,向門外說︰「你放心,我一定會開工。」然後把門關上,緩慢地,無力地。
魂不附體地把頭髮吹乾,也補了點妝,然後虛弱地離開家門,臨行前,有Sunny那愉快的聲音︰「今次是最後一次了。」
阿夜回頭,有點不明所以,但她沒有問。
也是一間五星級的酒店。穿T恤牛仔褲的女孩子面無表情地推開編號三○五的房門。她熟練地把背袋擲到左邊的床上,然後坐在右邊床上的床沿,彎來托著下巴。
天宙的婚禮會在何時舉行?為什麼天宙會喜歡雅慧?何時開始的啊,他搬走了才兩個多月。
年輕女孩子的眼楮毫無神采。三分鐘內連續定定地盯著床尾垂下來的被罩。她隱約明白了,什麼是不好好抓著幸福。
歎了口氣,她走進浴室,開始脫下衣服。黑色T恤下淡黃色通花乳罩,牛仔褲內亦是同一款式的內褲。不可說她完全不敬業樂業,最基本的,她還是會做。
房門聲,有人內進。阿夜在浴室內掠了掠長髮,正擠出笑容準備外出之際,她猛然醒起,她忘了最重要的東西香薰爐。
她是一名需要催情的妓女,而她居然忘了她的香薰爐。
她直直地站在豪華的浴室內,不知如何是好。
望望左又望望右,阿夜尋找逃生的辦法,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是做不了。
不如,裝作昏倒好了,大不了賠錢了事。硬著頭皮,她輕輕推開浴室的門,然後「啪」一聲使勁地倒在浴室的瓷磚地上。
她聽到由房中間趨前的腳步聲,然後是男人有力地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的感覺。合上眼的阿夜想道,這男人,見死相救,大概不太壞。
然後,她聽見男人說︰「阿夜——」
她定一定神。脊髓反應告知她是熟客。
「阿夜——」男人再說。
阿夜不得不睜大眼。這聲音——
天宙。
她望著他,從他的懷中掙扎起來。
「天宙……」
天宙微笑,溫和而帶著感情。
阿夜抽回跌下的一邊內衣吊帶,尷尬起來︰「想不到今天的客人是你。」
天宙卻只是望著她。
阿夜說下去︰「是因為結婚嗎?所以出來玩?」
天宙問︰「結婚?」
阿夜看了看浴室︰「對不起……若是別人,我會大方一點,但因為是你,我想,還是穿上浴袍舒服些。」
天宙也不好意思起來,聳聳肩。
阿夜鑽進浴室然後抓起了浴袍往身上穿,天宙望著只穿上內衣的她,感覺也很奇怪,連忙別轉了瞼。
阿夜純熟地坐到床沿,伸手指了指床單,示意他走過來。
待天宙坐到她身旁時,她問︰「大日子是何時?」
「什麼?」天宙緊張未消。
「結婚嘛。」
「與誰?」
阿夜失笑︰「雅慧嘛,不是嗎?」
「沒可能,我與雅慧不會結婚。」天宙垂下眼來。
阿夜但覺甚為可疑。「今天早上,我在銅鑼灣看見你與雅慧試穿婚紗。」
天宙這才如夢初醒。他笑︰「是她堂妹結婚,不是我們,她貪玩。」
阿夜雙眼一亮。啊。她在心裡說。啊。原來如此。
兩人靜了下來。
「結婚也是遲早的事。」阿夜垂下頭來說。
「阿夜——」他說。
「嗯?」她望著他。
「我很喜歡你。」
阿夜笑︰「與我交易不需要甜言蜜語。」
天宙搖了搖頭︰「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阿夜定神凝視他。她的心開始亂跳。「什麼?」
「你真是一點也不喜歡我?」
她抓了抓臉龐,說︰「原本你今晚也只是來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