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七著面迎起,像個時裝中的女模特兒那樣擺著姿勢站立,讓男人攀附她身上。
第八章
維森看到她冷冷的臉之餘,又看到她被男人狂吻的下體,不期然地,便興奮起來。
而忽然,蒙著眼楮的女人朝向維森方向嫵媚地咧齒一笑,她說︰「可以讓你做任何事,但不能夠看我的眼楮。」
他沒有回答,他在喘氣。而她,撥開了那兩個順從的男人,伸手把維森拉到身邊,她抬著他的後頸,她伸出舌頭吻他。
那個夜又黑又甜,長長的天花上只懸著一個發黃小燈泡,四周是女人下體的氣味混和著一切邪異的香氣。維森用麻醉了一半的眼楮,閉塞了大半的鼻子,卻還是記住了她的輪廓、她身上的一切,和她從汗間沁出來那飄忽淡薄的味道。
之後他便睡著了,而醒來之時她已經不在,他隨著地上其他肉身支撐起來,穿回地上的衣服。
清醒了思維忽爾令他感到尷尬。他垂下臉速速穿上T恤牛仔褲,然後越過還在昏迷的一具具肉體。
駕車回到家裡以後,他才放膽呼出忍著的一口氣。電話鈴聲響起,是昨夜與他結伴前往的友人,他問維森︰「昨夜稱得上眼界大開吧!」
維森托著額頭,嘴角微微笑,忽然不想說話。「我想,一次便夠了,不太適合我。」
然而其實,他掛念昨夜那女郎,她迷惑了他。
日子還是一天一天過,上班下班,剛失戀的感覺已換來了患得患失的戀愛感,沒再把剛分手的女友記在心上,完完全全的,蒙上眼楮的女人已優雅性感地、高高直直地站在他心頭中央。
就在維森以為那夜只是個永遠的回憶之時,他在中環的一條後巷裡踫見她。
她在他身邊擦過,雖然她穿著整齊的白色套裝,也雖然,她著她的雙目,他還是一眼認出她。
記掛得那麼狠的人,怎麼會忘記。
於是他的心撲撲地跳,隨著她修長的背影拾步而上,在那清涼的一天,在那有紅白磚牆的後街,一個大男人笑咪咪地跟在他朝思墓想的女人的身後。
她轉入了一片陶瓷店之內,她除下了休息的門牌。
她優雅地站在櫃面之後,優雅的手在輕拭櫃面上的灰塵。
維森很緊張,自出娘胎以來,就只有早熟的幼稚園時代面試能比得上現時的緊張。
愛一個人,總會覺得那人高高在上。
他推門而進,站在她面前傻傻地笑,可是她的眼光透露出她對他的陌生。
她不認得我了,他心想。但有什麼所謂,心裡的人已在眼前,他只知道自己已得到很多。
他膽大大地約會她,而她爽快禮貌地答應。
一切來得太輕易了,他有點不置信自己的好狻 br />
約會一次接一次,她每次都答應,每次都愉快地應允。而和那夜非常不協調地,她有種很寧靜而害羞的高貴感。有麗清雅的外形,溫文的談吐,爾雅的衣著,像是不久將來便會嫁進皇宮的女人。
維森真的很想告訴她,叫她別再裝了,他根本是被她那邪異的尊貴吸引,而不是純情的高貴。
但她完全沒有顯露那夜在別墅內的任何事,完完全全,像個沒關係的人。
維森還是絕對肯定,她是蒙著眼楮的女人,當她架著太陽眼鏡的時候,完全是一模一樣。
而他和她出海,她穿上比堅尼的身體,也是絕對同樣的一個,他認得她左邊大腿上深褐色的胎痣,像五元硬幣那麼大。
隨著見面的日子一天一天的多,維森已可以肯定,他是毫無疑問地愛上了她,但神秘的她從沒顯露蒙著眼楮的一幕,亦從沒表示過她對他的感情。
她沒對他說過任何一句心底話,沒與他交過心,沒波動過半分的情緒。永遠也是微微嘴笑,大大方方的,令人舒服但又令人模不透。
維森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喜歡他。
有一次,他問︰「抹雲,你喜不喜歡我?」
她卻只是笑,閃著一雙晶瑩的眼楮望著他。
他頭痛。抵受不了她的含蓄,要他設辦法揭穿她。他要實實在在的愛,他不要蒙著的東西。
他想,他會不會在那別墅內找到真的她?
就在他的友人告訴他派對又進行,而抹雲又推說週六晚上沒有空之時,維森差不多可以肯定,他倆終歸會踫面。
沒有靈只有欲的集中地,維森保持著他的清醒。照樣是highr的high,半死的半死,三層樓黝暗中的百多名男女,蛆肉一樣地糾纏在黑色的夜。
他大步越過障礙,在三樓的吊扇下找到她,赤果的她被三個男人從背後攙扶,笑意盈盈的冰雪臉依然是黑布一條,捆著她的眼楮。
維森上前,那三個人吻她的足踝,維森吻向她的唇。
她仰起面給予他反應。三個男人退後,讓維森把她獨佔。
她對他說,一如上回那樣︰「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卻不能看我的眼楮。」
他沒有回答,他為她的虛假感覺可笑。
他抱起她,溫柔地做那令他懷念萬分的事。
一生人中,他有六個女人,六個,不算少了。然而,沒有一個女人令他如此震撼迷亂,從那天而來的妖惑、那故意的神秘,散落在他生命以後,一發不可收拾。
四周香水加煙草的氣味,還有女人的下體、男人的。
「我愛你。」他對她說。
她「嗯……嗯……」的呼叫,不知是讚許或是阻止。
而乘她不為意,他揭開了她眼上的黑布,她的眼接觸到他的臉,惶恐地瞪著眼︰「你、不、能、破、壞、游、戲、規、矩!」她說。淒淒地,陰柔地。
「你早知道是我,又何必裝這扮那?」
她卻悲傷地望著他,彷彿在說——你怎麼會明白?
「你知道些什麼?你又不是我。」她說,無比的淒涼。
原本維森再想說些什麼,可是只見抹雲仰天尖聲一叫,以手掩面,飛奔出露台。
他跟在後頭,但追得出露台,卻追不到她。
她在黑暗的露台上,消失在月光銀白的射影中。
維森那時候想,她能逃得到哪裡?星期一大清早還不是守在那陶瓷店內。
但維森再也找不到她,也找不到那所陶瓷店。他問附近的人,他們說那條小街上從來沒有存在過陶瓷店。
在問到第五戶店舖的人後,他才知道心寒,立在這位於中環的後街,正午陽光下冒出的汗原來冷得可以。
怔怔立在曾經一起走過的街上,維森半晌才能回復正常——正常的意思是︰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不知道那是遊戲規則,他只想要最真最原本的她。他想要整個她。
但若然他早知道假裝有假裝的規矩,他便仍能在她自製的空間內擁抱她。
他為自己的感覺而安慰。這樣的豁達、這樣的不介意,可見,是真的愛她。
既然是愛她,他便不會介意她是那派對的一分子,亦不介意她甚至不存在於他的空間。
但可以告訴他,他該怎麼做。每天徘徊在中環那後街並不是辦法,陶瓷店不存在就是不存在。但曾經愛過,又怎能容許放棄。
最後,維森想起了。
他抓起電話,撥給友人,這樣說︰「下一個別墅派對何日舉行?」
但願,還能踫上她。
瓷女圭女圭
我是主人昨天買回來的瓷女圭女圭。
我兩尺高,白臉白手白腳,栗色長卷頭髮,灰色眼楮啞紅嘴唇,身穿磚紅色絲絨長裙,內衣是淡黃色厘士,腳踏紫色高跟鞋。我的瓷手腳可以活動,但我不能站立,只能平伏在和倚背而坐。
我沒有名家,但身份名貴。百多年前由英國人送給中國的公主,然後又給人搶回英國,後來輾轉賣到香港來,棲身在一古董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