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著一大筒雪糕在吃,點了點頭,大概我是同意的。
Luna突然感動起來︰「阿彗!」
「什麼?」
「只有你一個支持我!只有你明白我!」
雪糕是我喜歡的香橙雪葩。我滋味地舌忝舌忝唇,告訴她︰「你開心便好了。」
她雙手掩臉︰「我愛你啊!阿彗!」然後她過來擁抱我。
我嫌她滿身爽身粉,因為我對爽身粉敏感,于是一手推開她。
「留下來吃飯吧,佣人煮了手指般粗大的翅。」她豎起尾指說。
「不了,與你的男朋友見面像見客戶那樣,壓力大。」我拒絕。
「他有新的股票貼士呢,我明天告訴你,讓你嫌大錢。」
「不如叫他收購你工作的銀行,讓你做老板,然後我再向你討便宜好了。」
「會的呀!」她叉起腰,「總有一天我的男人會助我事業一飛沖天,我要做華人女首富!」
「那麼我預先恭喜你。」我與她戲劇性地握握手,然後放下雪糕。「回家了,要整理計劃書。」我說。
我在她樓下等的士的時候,看見Luna的男朋友坐著那巨型的黑色勞斯萊斯來到。黑色勞斯萊斯,而且還是巨型的,對于我來說,壓力真的太大了。
我明白,我也喜歡條件好的男人、上佳的生活,但不要有任何壓力。生活、經濟的壓力已叫我好受,我不想要愛情上的壓力。
我的日子就是如此地過,努力地工作,與上司下屬相處愉快,對客戶盡責熱心。閑時與Luna他們吃喝玩樂,與Gilbert說電話,與Kelvin約會逛街。我的花費愈來愈大,也享受這種緊逼的生活,已經漸漸不接受便宜、草根的東西,每走一步,都要舒服、方便、質素高。
鮑司派花紅,我拿了二十四個月糧,我看著存摺簿,笑得合不攏嘴;很久很久,也未試過如此快樂,居然,哈哈哈,薄有積蓄了。
我的即時行動是--搬了出來住。
Luna與我來來回回地看出租單位,我要求單位有五百尺左右,要光線充足的,寧靜的,半新舊的。最後,我在跑馬地找了個合意的單位,有翠綠的山邊景觀,頗開揚。
Luna與Kelvin幫我搬家和裝修。看著Kelvin搬搬抬抬,那落力的樣子,令我對他的觀感改變了很多。換燈膽、貼牆紙、鑽牆入釘這些小任務,他做得快捷又樂意,我站在一角看了一會,于是想,說到底,他也有收起氣焰的一刻。
累了之後,他以手袖抹去額頭的汗水,對我說︰「我現在十足一個‘地盤佬’的樣子。」
我遞了一罐汽水給他,「不是啊,很隨和。」
他笑著喝下去,汗水急急地從他頸上流下來。
Luna大呼小叫︰「Kelvin很man喲!」
我只是笑。Kelvin不好意思地望了望我。
在跑馬地睡的第一夜,一個夢也沒有,睡得不知多熟。我真的很開心,這麼大個人,第一次有種生命掌握在我手里的感覺,我獨立了,自主了,我掌握了自己的幸福。
與簡文瀚已沒有聯絡。我對別人說是怕再見面便再分不開,其實,是他沒再找我。
分手初期,我天天伏在電話旁等待他的聲音,希望他告訴我他舍不得,我一邊等一邊哭,他始終沒有致電。
後來我病了一場,在藥力發作中,模模糊糊間,我忽然真的知道,我與他是完了,真的完了,他已不要我了。
或許,他要的從來不是我。他以為那個樸素、慣于吃苦的女孩是全部的我,他不知道樸素、吃苦、枯干瘦黃的女孩子只是被迫的,她的志願並不在此。
好像真的忽然明白過來。我在病床苦笑。明白了。
和珀月也少見了,是我故意疏遠她的。因為我知道,她與簡文瀚會不時見面。在分手最初那個階段,任何關于簡文瀚的消息都會令我很痛苦。
而在今天,珀月打電話給我。
「你好嗎?」她說。
「珀月!」我叫喚她。
「是不是很忙?」她問。
「還好啊。」我說。
「你的媽媽說你搬了出來。」
「在跑馬地。嗯,不如你上來坐一會吧!」我邀請她。
「好哇,今晚可好?」
「好的!」我笑著和應,我是由衷地開心。
這一夜,我們坐在我的四柱大床上喝香檳吃芝士和德國腸,很快便有點醺醺醉。
珀月指著我的床說︰「真奇怪,房間不算大,卻要這麼大的床,衣櫃也沒處放了。」
「睡大床是我的心願。你不是不知道,小時候我要與姊姊睡在一張鐵架床上。」
「你現在的經濟環境好了。」她在我床上翻了翻身。
「那時候,我不知多羨慕你宿舍的床,又新又干淨。」我記起大學時候,我最愛窩在珀月的床上與她談天。
「阿彗,」她忽然問︰「你可是快樂了?」
「嗯。」我毫不考慮地說。
「一切都如意?」她問。
我想了想。
「可說是罷。」
「你是否還愛著簡文瀚?」
她這樣問,我的心便一沉。
「我不知該怎麼說。」
我是真的沒有再去想他。
「我覺得簡文瀚還是愛你的,他的眼神總帶點憂郁。」
我沒說話,今夜天上有星。
「簡文瀚下星期去英國進修,為期九個月至一年,他覺得工作上該有更佳的發展。」她頓了頓,然後說︰「我會和他一起去。」
我望向她,忍不住問︰「你們一起了嗎?」
她卻笑,微微的笑︰「他還愛著你,我們怎可能會在一起?」
我依然望著她。
珀月把臉湊得更近。「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坐起身來。「你愛上了他。」我說。
「如果你不要他我才要。」
我笑了︰「別說什麼要不要。」
「他依然是愛你的。」她重申,目光充滿試探。
「我有我的新生活。」我嘗試結束這話題。
珀月卻突然說︰「我覺得,他很快便會不再愛你。」
她的語氣很有自信,我愕然了。珀月的眼內有怪異的閃光,氣氛就這樣僵下來。我和她靠在大床上,我望著天花板,她望著窗外的夜空,沒有說話。
大約五分鐘後,她起身告辭,我送她到大門去。
她說了再見,沒有揮手,眼楮內也沒有依戀,甚至沒有特別的情緒,冰冰冷冷的。
一個朋友,是不會這樣的。珀月,還是不是我的朋友?她說,我不要她才要。她是想要簡文瀚,但怕我會和她抬吧。她今夜上來,目的是叫我不要搶。
忽然覺得月復痛,我彎下了身,很痛苦。
我蹲在地上,左手按著額角,右手護著小骯。珀月說,簡文瀚依然愛我,而我,是否仍然愛他?
骯內一陣刺痛,我流出了眼淚。
電話鈴響,我爬到電話旁邊,抓起話筒。
「阿彗。」是Kelvin。
剎那間,我如獲救星。
「Kelvin,我……」眼淚愈落愈急。
「你怎麼了?」他著急起來。
「我肚痛。」
「我立刻來看你。」然後,他掛了線。
我掩住臉縮在牆角,居然真的乖乖地等他到來。十分鐘後,他便在我面前出現。
「嚴重嗎?」他掃著我的頭發。我望進這雙關心我的眼楮,忍不住撲進他懷內,我嗚咽︰「我很痛!」
于是,他急急忙忙扶我走到樓下他的小房車內,送我到醫院。一路上,他都捉著我的手。
在醫院內,醫生說,我得了急性腸胃炎。
而Kelvin,整夜都在照顧我。
肚子不再痛之後,我明白了。
我不要爭,不要與珀月爭,我還有其他選擇。
翌日,Kelvin告了一天假,給我讀報紙,又陪我看VCD。我吃過藥後,便睡得昏死,傍晚醒來時,家中飄蕩著一陣熱湯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