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的人不要動不動就隨意動粗,有點女生的樣子。」尉海拍著身上除也除不盡的塵土,氣不過她粗魯的動作。他尉海是欠她踹的嗎?不能見他包容心強就這樣子對待他吧!好歹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耶!
「我才沒有生病,我只是有點呼吸困難。」黎朔夜配合地抽噎著,好像真是透不過氣來。
「喂,三八啊,你是欠死喔!」尉海蹦跳到她面前,才要伸出手拍她的背幫她順氣,卻又疏忽她以飛快速度抬升的美腿,被她給用力踹到地上。這死三八……他坐在地上,抬頭斜看猖狂泛著奸笑的黎朔夜,火氣又上來了。「你拿我的好心當作玩笑!」
「都說了我沒事,誰叫你不听,硬要我用行動證明。」黎朔夜恢復精神,看著他一而再、再而三摔落在地板上,她就忍不住眉飛色舞的大大嘲笑。「還有,我想你絕對會比我先感冒的。」才剛淋沒多久就在打冷顫,這小子嬌生慣養的,一點出息也沒有。
「哼,我听你在說!我的身體可比你好多了!」尉海想要證明他的身強體壯,卻被一個噴嚏給搞砸。
她果然才智過人、料事如神、神通廣大。
「你看吧,雨傘還是撐著吧,少爺。」將傘拿起丟給他,黎朔夜對他的好強卻有意外的不舍。他是要她別擔心他嗎?可是,情況好像愈弄愈糟糕耶……
「多事。」雖像老人家一樣叨念著,卻還是乖乖撐起雨傘,接著起身走近她。「你要不要回家了?已經十一點多了,你不回家在外頭嚇壞路人可不太好。」
他不容抗拒地拉著她往樓下走,難能可貴的是她也不反抗,仿佛早料到他會如此專制。
「嚇壞路人的恐怕是你。我雖然沒長得傾國傾城,好說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別人沒嚇壞我就好了,哪還需要我當壞人去嚇別人!」黎朔夜感應到由他手心傳來的體溫,心中頓時感到一陣陣的溫暖。
「天黑了,是美是丑在沒街燈的地方還是看不清楚的。」配合著她烏龜般慢慢爬的速度,尉海走路走得很艱苦。「你能不能走快一點?」他覺得慢到快要窒息了。
「不要。」黎朔夜簡簡單單給了答案,不想與他合作。平時稱得上是急性子的她,今天為何反常?慢得連她自己都快陣亡。
標速是慢了些,卻還是可以走出校門。尉海瞪著校門口,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真不知道以剛剛的速度怎麼能夠爬過來的?
「好啦,我回家嘍!」抽回她的小手,黎朔夜向他道聲再見,就蹦蹦跳跳地要穿越馬路。許是天黑的關系,讓她沒注意到左方來車,直到她驚覺時,才發現有一個身影從另一方直直朝她奔來,將她推倒一旁,隨即是一聲踫撞……
「尉海!」黎朔夜木愣著,望著倒在她身旁痛得皺緊眉頭、咬緊下唇的尉海,一瞬間一向聰明的她忘了該如何反應。「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跪坐在他旁邊,雙手不敢踫他,只能機械式的喃念著,氣他的好管閑事,氣他的舍身救人。
那台撞傷人的車主慌亂地開了車門掉頭就沒命地跑,害怕承擔後果,也不顧車子,他只想逃得遠遠地,不要讓還清醒著的女孩發現他的存在。反正車也是偷來的,丟了被警察拿去調查,也不會查到是他開的。
黎朔夜搶住戰栗的嘴唇,一串珍珠般晶亮的淚珠沿著臉頰滴落在尉海臉上,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希望他不會一睡不醒。
她該怎麼辦?她該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還是把他扶回他家讓他的專屬醫生看?可是他好像很疼、很疼……那聲撞擊連她听了都覺得悚懼。那一剎那她有多心慌他的生命,她多心疼他獨自忍受住痛苦煎熬的表情;那一剎那她有種深深的感覺,深深的嵌入她心扉,一個篤定的信念在她心底滋長……
「我痛得要命,你不會只是哭吧?麻煩幫我叫一下救護車,我痛到快要昏了……」猛一睜開眼便瞧見她臉上那兩行淚水,剛剛的觸感果然是她滴落在他臉上的。尉海半眯著眼半開玩笑似的,對她哭泣時絕美的嬌顏心折。她在哭,是為他落的淚嗎?
「白痴,看你還能說話,應該是還安然無恙才對。」黎朔夜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說不上听到他的聲音她是喜是憂。他是在硬撐著,或是真的還有多余的力氣?「真的很痛嗎?」她的手輕輕地觸踫他的身體,引來他微微一縮。看來是很痛,或者說是痛到不行!
「我的臉像在說笑嗎?那車好像是煞車不靈,一路歪歪扭扭地開過來,我那時真怕你會被撞!」全身抽痛讓他差點昏去,但他仍強顏歡笑,朝她投以安定人心的一笑。
煞車不靈?!黎朔夜睜大了雙眼,恐懼急急籠罩她全身。這致命的字眼在她面前跳動著,她感到危險,想要逃開卻沒有出路。她很怕……她真的很怕……十一年前那場害她失去生命至愛的車禍,不也是因為煞車不靈?!怎麼會如此踫巧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怎麼會是煞車不靈呢?怎麼會是?她無力地低喃著,眼神空茫無助,脆弱得就像布滿裂痕、一觸即碎的陶瓷女圭女圭。她表情呆滯木然,雙手緊緊圈住無力的雙腿,整個人沉溺在回憶里,無法解套。
這樣的黎朔夜是他第一次見到。尉海不顧身上的疼痛,伸出手只想拍拍她無血色的臉頰,想要摟緊她,好好疼她、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她的脆弱讓他心急如焚,她就像是木偶,不動也不說話了,無聲的淚水像是點綴道具的陪襯物,裝飾在她不悲亦不喜的臉上,卻顯得太過刺眼。
「朔夜……」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想要將她拉回現實。她的空洞失神讓他心痛,他的心像是被刀切成千萬段,拼不回也湊不起來,血淋淋的血腥隨著她的痴傻逐漸擴張。
「朔夜……你說話啊!」她為什麼不像平常那樣牙尖嘴利地取笑他、嘲弄他,非得擺著一張沒有生命氣息的臉面對他。他好無助!他想要給她溫暖,卻是徒勞無功,連抬個手也被刺痛感沖擊全身上下。
「我好怕……好怕啊……尉海……」不低不高的聲音從黎朔夜口中緩緩吐出,她噙著淚水,悲哀地望著尉海,好想他給她一點點溫柔。只要一點點,或許她就可以逃開那場夢魘,永遠、永遠不去想起。
「朔夜……別這樣,你的臉色讓我好擔心……」他想抱她,想感受她的存在,想確定她的體溫是熱是冰。
「可是我怕啊!我怕你也跟他們一樣,走了、丟下我了,那還有誰關心我、有誰了解我、有誰對我大吼大叫,提醒我要對生命負責?!」黎朔夜咬著下唇,緊緊地、狠狠地,直到滲出血絲。她嗚咽地想沖進他的懷抱里,卻怕他又疼痛不堪。她想要他的體溫,卻不能在此時勉強他,可是、可是……
「他們是誰?我會跟誰一樣?」尉海徹底忘了自身疼痛,他費盡力氣抬起手,觸踫她的手,想要分擔她的苦惱。她的手冷得像冰,小小的顫抖卻透露出她充斥在臉上的傷心和痛苦。
「你不能和我的爸媽、還有最寵我的尉爺爺一樣死掉!不能,你不能,懂嗎?我已經感覺到你的溫暖了,我已經想要回應你的付出了,你不能像個無事人,把我狠狠拋棄!我需要你!不然我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黎朔夜輕柔地握著他的手,放在頰邊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