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對了,我本來就沒有心,所以沒良心也是正常的。」
「好啊,那你就等著餓死好了,我是絕對絕對不可能替你打電話去催她的。」
說苦,她推著推車氣呼呼地往門外走去,而令他們起口角的采妍正從走廊那一頭飛奔過來。
見她右手抱著便當,左手提著保溫壺,芬如就一把火。
「妳啊,有事就不用來了,干麼趕成這副德行啊?妳做成這樣,搞不好還沒人感激妳咧。」
「哎呀,芬如姊,妳別這麼說嘛。」
匆匆閃過她,采妍沖到尹浩床前才停下。
她精巧的小臉上堆滿春陽般的笑意,「拍謝拍謝,讓你餓著了,今天早上正義國小訂了各式小餅干和小蛋糕,做為各班母姊會的點心,我已經飛車趕過去了喔,可是回來的時候,車子卻給我爆胎,讓我耽擱了點時間。」
看著她俏生生地站立在眼前對他傻笑的樣子,尹浩的煩躁一轉眼全莫名地消失無蹤了。
他本來瞧這女人愣頭愣腦又哩唆,沒想到做起菜來倒還真挺有一手的,比起尹家的老廚子周嫂,可說是毫不遜色。
既然有人那麼阿呆,每天自願要煮好吃的菜來這里服侍他,他又不是白痴,明明有各式各樣的精致美味可嘗,干麼要屈就于醫院這種比餿水好不了太多的伙食。
再說,誰叫陶姿柔先對不起他?
他從別的女人身上佔點便宜回來,也算補償自己一下。
無論如何,重形象、好面子的他是絕對不肯松口半分的。「哼!不想來就不要來啊,何必那麼辛苦找一堆借口?」
「我哪有找借口?!你看。」采妍提起湯壺打開讓他聞了聞,「我今天煮的黃耆鮮魚湯,味道是不是很鮮?這魚可是我一大早就下山到市場去買的,怎麼可能唬弄你啊?」
「哼。」
「來來來……」她打開便當盒,「聞聞看我炒的鮭魚炒飯,怎麼樣?這香味可香死你了吧?我現在就喂你吃,好不好?」
「隨便。」
苞在後頭、目睹一切的芬如,沒好氣地搖搖頭。她真是拿采妍沒辦法!
但,如果這樣做能讓采妍快樂,那就由她去吧!
不過,看他那種被侍奉得跟太上皇一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嘴癢。
「拜托,采妍,他左手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妳再一口一口地喂他了吧?」
「芬如姊,妳怎麼這麼說?他左手的傷雖然稍微結痂了,但萬一使力不當,讓傷口裂開了怎麼辦?我看,還是由我先幫他吧。」
芬如實在看不過去地嘀咕,「他是受傷又不是殘廢……」
尹浩卻趁采妍下注意,朝她掃去一個「看吧,妳能拿我怎樣?」的不屑眼神,氣得芬如干脆掉頭往外走。
「怎麼樣,好不好吃?」采妍關心地問道。
他努努嘴,示意她拿面紙拭淨他的嘴,然後淡淡做出評論,「還好,比昨天的鱔魚炒面差一點。」
「是喔,怎麼說?」
「鮭魚炒飯的洋蔥味太重,把鮭魚的海味給壓了下去。」
「那湯呢?打幾分?」
「勉強七十,還得多練習。」
「唉……肯定是悶在壺里太久,把我的鮮魚都給悶老了……不過,我還有道拿手的清蒸黃魚,晚上弄給你吃,你肯定會贊不絕口。」
「嗯。」
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尹浩其實並沒錯過她白女敕食指上一道兩公分長的傷。
「妳左手食指受傷了?」
采妍甜甜一笑,「你在關心我嗎?如果是的話,我會很開心跟你說一聲謝謝。其實也沒什麼,今天中午實在太趕,才會不小心被菜刀切傷。」
「妳不必想太多,我只是擔心妳的傷口被細菌感染,萬一沾在菜上,豈不是會害我吃了拉肚子?」
這男人真是@#$%……
「你拉肚子還不是我得替你把屎把尿,你擔心個什麼勁呀。」
想到前陣子她替他倒尿壺的情景,從小就被刻意訓練得獨立自強、頂天立地的尹浩,還真有幾分尷尬。
「尿管早就拔掉了,誰要妳替我把屎把尿?」
「說到這里……」她卻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忽地閃閃發亮,「厚,我想到了,你好多天沒洗澡嘍。」
「我左腳還不能踫水。妳想干麼?」
「擦澡總行吧?要不然,你可真要發臭了,枉費了你這張好看的臉。」
說著,她立刻身體力行地拿了臉盆,到浴室里盛來溫水。
「不準踫我!」
「不會吧,你一個大男生還會害羞啊?你不是號稱全世界最酷的男人嗎?阿酷先生。」
阿酷是她為他取的綽號。
他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采妍則樂得每天替他取鎊式各樣的別稱。
嘻嘻一笑,她三兩下便解開他的上衣鈕扣。
「我說了,不準踫我!」
她沒理他,濕熱的毛巾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上細心地東抹西擦。
「好好好,別害羞,擦完了身體,晚上再煮好吃的給你吃嘛……喂,你的身材挺好的耶,別那麼小氣,借人家欣賞一下嘛。」說著,她還在他的胸口用力按了兩下,「嗯,肌肉也很有彈性喔。」
這女人,她當他是豬還是舞男啊,那麼好哄?
再說,光天化日之下,這樣被一個女人非禮,那他還有一滴滴做為男人的尊嚴可言嗎?
包何況,他可不是任何一個路邊的平凡男人,他可是受過嚴格的英才教育,一路過關斬將,好不容易才爬到京城電子集團核心的尹浩啊!
他不能,他完全不能忍受自己像個白痴似地被一個女人擺布。
「我再說一次,到此為止,別、踫、我、了……」
采妍臉上仍是掛著甜到膩死人的笑,她重新扭干毛巾,「好,前面擦好了,換背後。」
他一時失去理智,意圖伸出他唯一可用的左手,制止她繼續無禮的行為。
她的嗓音又輕又軟,「阿酷,你的左手還不能用力喔,萬一傷口裂開來,你可能又要多住一個禮拜了,醫院里無聊得要命,你該不會想繼續賴在這里吧?」
狠瞪了她一眼,想想她說得沒錯,尹浩只好垂下原本已握起的拳頭。
可一口氣實在忍不下,顧下得形象了,他臉頰爆紅,爆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發泄性語助詞。
「干#$%&……」
得逞的采妍笑得頰上兩顆梨渦像在跳舞似的,在他背上移動的忙碌小手不曾稍歇。
看樣子,這兩個人究竟是誰佔便宜誰吃虧,一時半刻間,恐怕還是很難說得清呢。
在醫生宣布尹浩可以出院之後,采妍便自動自發用最快的速度,替他辦好出院手續。
醫藥費結了,藥拿了,輪椅也借了,推著上頭坐著尹浩的輪椅站在醫院門口,忙得像顆陀螺似的她忽然停住腳步。
「阿酷,今天是你出院耶,怎麼好象從頭到尾都不干你的事似的,你難道一點都不開心嗎?」
深呼吸一口氣,尹浩仰頭望天,「這很重要嗎?」
「不管重不重要,至少至少,你也要告訴我,出院後,我該怎麼安置你吧?」
這個問題,他自己也覺得很難回答。
但,他一向習慣用強硬的態度來掩飾內心的脆弱與茫然。
「如果妳覺得我是個累贅,把我擺在原地,妳就可以走人了。」
「擺在原地?」采妍一臉不以為然,「我怎麼可能把你放在原地嘛?我並不是把你當累贅,而是……難道你不想家人嗎?不打算回家嗎?」
回家?
想到回到現實生活後,隨之而來的壓力,他胸口就像壓了塊大石頭……大概是跳出那個游渦有一小段時間了,害他一想起來,腦袋竟有著片刻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