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冷漠無語的他,采妍顯得鍥而不舍,「喂,你可別因為不好意思,什麼都忍住不說喲,這里的護士長是我的好朋友,她人很好,對病人也很熱心,只要我去跟她說一聲,你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千萬不必逞強,知道嗎?」
說到這里,她忽然想到什麼,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哎呀!瞧我多胡涂,看你醒來,我高興得什麼都忘了,居然沒按鈴通知醫生。
「你先躺著,我現在立刻去請醫生過來幫你檢查一下。」
她朝他微微一笑,續道︰「我相信,只要跟醫生配合,你一定很快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她打開房門,在走出去一步後,又再度回頭,「別擔心,在你完全恢復之前,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她才終于離開他的視線,飛也似地沖了出去。
奇異的,她無害而純真的笑容,似乎像一束燦爛的金光鑽入尹浩的胸口,這束光源來得如此快速而來不及防備,在一瞬間稍稍撫慰了他煩躁的心。
他不禁想象,若是自己現在這副蠢樣子,被他的父母親看見,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爸爸八成又會把他從小听到大那一套搬出來教訓他。
「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還算是尹家的長子嗎?我平常是怎麼教你的?身為京城的繼承人,眼里只能有集團的利益,至于其它的,根本都不重要,更何況區區一個女人?」
又或者--
「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摔成重傷的事曝光後,可能會讓我們旗下公司的股票連著幾天跌停板?損失會有多大啊,你賠得起嗎?」
他完全可以想象爸爸氣急敗壞的面孔。
還有他母親--
「媽不是跟你說過嗎?你爸爸要挑的繼承人,至少得符合眼光銳利如豹,意志力堅如鋼鐵,頭腦冷靜如冰這幾個基本條件,我好不容易盼到你坐上京城總經理的寶座,你居然給我出這種紕漏,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至于處于弱勢的二媽和小弟,雖然不至于敢對他有什麼批評,但溫情的慰問,則是別妄想了。
思緒回到那個與他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
圓亮亮的大眼楮,那張看起來似乎總是在笑的菱唇,以及笑起來時,唇邊若隱若現的小梨渦……
她長得如墜落紅塵的小天使般明亮可愛,又熱心助人,彷佛這是她天生的任務似的……尹浩蹙了蹙眉。他在想什麼啊?!可他實在想不透她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
罷才她說過,他撞進了她的家園,給她帶來那麼大的麻煩,而她,卻居然可以因為他的清醒,打從心底高興成那樣?
這樣的人,是他的世界里從來不曾出現過的。
他不懂,真的不懂。
不過,他不想想了,心靈和身體上的劇痛都讓他沒有多余的心思去關注其它,他只想一個人,不思考,不說話,靜靜療傷。
望著窗外的天空,尹浩俊美的臉龐浮現一抹嘲諷的冷笑,他在嘲笑自己被背叛的命運,就如窗外的上弦月,孤寂而悲涼。
送走了醫生,采妍又不請自來地坐定在尹浩床頭。
「喂,你听見了沒有?!醫生說,你福大命大,除了右手和左腳之外,其余只是些擦傷而已,不礙事了……咦,你應該高興才對,怎麼還是繃著一張臉?」
聞言,心情已經夠不好的尹浩,簡直是一肚子的#$%&!
這女人到底是太智障,還是太樂觀?
除了右手和左腳?她怎麼不說他右手手腕月兌臼,左小腿被凹陷的車門夾到骨頭裂傷?更別提他身上無數處的擦傷及撕裂傷了。
瞧他現在壓根無法動彈的蠢樣子,這世上還找得出比他更倒霉的人嗎?
懶得理她,他徑自閉上眼,假裝休息。
「你該不是天生就不會笑吧?本來醫生還說,不知道你要多久才醒得來呢,結果想不到半天你就月兌離昏迷,你不覺得你的運氣很好嗎?」
她語氣俏皮地對他眨眨眼,「而且,還有我這個免費的看護照顧你,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喔。」
「喂,你從頭到尾,連句謝謝都還沒跟我說耶,並不能因為你比別人帥,就這麼沒禮貌吧?」
老天!她話說得都快累死了,眼前的男人居然連一滴滴反應都沒有,害她有種錯覺,差點以為她面對的是堵牆壁,而她是在自言自語。
沒關系,她自有辦法。
好一會後--
假寐中的尹浩耳邊傳來一連串玻璃杯撞擊的聲音,接下來,是鑰匙嘩啦啦的聲響,再接下來,則是塑料袋揉來揉去的吵雜聲,同一時間,還有她湊在他耳邊發出呼呼哈哈的怪聲……
這些聲音都不大,但絕對騷擾人,絕對刺耳。
終于,尹浩忍不住睜開眼楮,尋找唯一的嫌疑犯。
丙然一轉頭,便看見采妍左手一串鑰匙,右手一個塑料袋,一張嘴還貼在他耳側不到三公分處。
「妳現在是怎樣?」他惡狠狠的一吼,活像要把嬌小的她一把扔出窗戶似的。
「我剛才講了那麼多話,你都沒反應……」她縮了縮脖子,放下兩手的「證物」,不好意思地吐了下粉紅色的小舌頭,坐回椅子,「我只想試試看,你是下是頭部受到撞擊,影響了听覺。」
「妳他媽的不知道我最痛恨噪音嗎?」
她一臉無辜,淨白的臉蛋上卻是毫無懼意,「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
他深吸口氣,壓抑住憤怒的火焰,「好,妳倒是給我說說看,到底有什麼事,妳非要無所不用其極地把我吵起來?妳最好確定妳現在說出來的事情非常、非常的重要。」
她才不管他的威脅,至少他開口說話了。
采妍自顧自地問著自己想問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她轉了轉滴溜溜的大眼楮,「好吧,無可奉告先生,你現在受傷了,一時半刻應該也回不了家,你不需要我幫你通知家人嗎?你不怕你的家人擔心你?」
「只要我付得起醫藥費,其它的事,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也不需要別人替我雞婆。」
「雞婆?」她眨眨眼,一臉恍然,「你該不是在說我吧?」
「正是。我很感謝妳救了我,妳要多少錢,隨便開個價,我車里的公文包里有支票,只要金額不太離譜,我可以立刻開給你。」
「然後呢?」
他說得毫不留情面,「拿了支票,請妳馬上在我病床前消失,現在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他的話著實讓她心頭有這麼一瞬問的怔愣。
但,他既然是她下定決心要替自己贖罪的對象,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他走?
雖然他不是李威,但他們卻長得如此相似……或許,根本就是李威在冥冥之中指使他撞上她的花圃,李威在天之靈知道對于他的永遠離開,她心中充滿愧疚卻又苦于無處彌補,所以,他特地派了他的替身前來,救贖她為他心痛的靈魂。
而她,絕不會被他情緒化的反應給嚇跑的。
「為什麼?」她托著下巴,清亮的嗓音里沒有恐懼、沒有氣憤,只有淡淡的好奇。
「沒有為什麼。」
「那……」呼,他真是有夠酷的,那股漠然的冷,還真叫人有點吃不消。「我消失後,誰來照顧你?」
「我有錢。」
采妍假裝沒看見他的不耐煩,叨叨絮絮地卯起來又努力地說︰「可是,請看護很貴喔,一天要好幾千塊呢,如果你住了一個月,就要花……」她扳著手指頭算了算,「至少六萬塊錢,哇,這可不是小數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