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又搖頭又點頭,我如何了解?」他啼笑皆非。「看著我的眼楮告訴我,妳在意襲人嗎?」
「那……你喜歡她嗎?」夜兒反問他。
「喂喂!是我先問的,怎麼換妳來逼問我?」他用笑語來化解她的緊張。
夜兒嘆了一聲。
「如果你喜歡襲人姑娘,那我就非常在意;假如你只當她是普通朋友,那就與我毫無關系。所以,你喜歡她嗎?」
雖說出內心話讓她尷尬,但說出口,心情反倒輕松了許多,要不,滿懷的情愫無處訴,就快要悶死她了。
避少陽緩緩地笑了,像是很滿意她的誠實。
「我喜歡襲人,但那只屬于兄妹之間的情誼,與妳我之間是不同的。」他盯著她的眼,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
「那麼,你我之間……」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話中的意思可是她想的那般?
「不信嗎?」管少陽嘴邊勾起邪氣的笑容,緩緩地靠近她仰望的臉。
「不敢信。」她頭兒低垂,太自卑了,沒法說服自己。
「那就用行動表示吧!」他霸氣地勾起她的小臉,飛揚的唇瓣攫獲她的抖顫,深深地刻印上他的味道,似是某種慎重的承諾。
「綠羅裙兒,我再也不會丟下妳了。」
曖昧情愫彌漫多日後,兩顆游蕩無駐的心終有了歸屬。
「快告訴我,你為何喚我綠羅裙兒?」
人來人往的市集上,挺拔俊逸的男子自顧自地走走逛逛,而他身後跟隨著一位清秀如佳人般的小鮑子,白皙的雪膚上淡淡的粉紅,唇邊映出一朵美麗的笑靨,江南人生性浪漫多情,若非此時是男裝打扮,早就引來許多愛慕之人了。
避少陽表面上並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然而心底早就後悔自己為何一時情不自禁喚出「綠羅裙兒」——只有她「陽哥哥」才知的昵稱,徒惹來無止盡的追問。
「唉……」
他裝傻逃了幾天,希望她自討沒趣地淡忘,誰知不但沒有,反倒是愈發好奇,執意要從他口中問出來由。
「妳就不能稍稍舍棄妳的堅持嗎?」
無奈,卻也心折。
想起一路同行來到此地,顛沛流離算不上,但危機四伏的日子卻也不算平凡了,她卻沒喊過一聲苦,更從未打消過尋人的承諾,憑借一股傻勁……嬌弱的身子里竟隱藏了連他都要折服的執著與勇氣。
分離了多年,她還有哪一面貌是他所不知的?
「要我放棄,除非得到答案。」夜兒的眸子閃呀閃的奪人心魂,堅毅的小臉泛起獨特的堅決意味。
這陌生的模樣……讓管少陽心一沉!
「要是,那真相是傷人的呢?」他問得單純,思慮卻遠。假如有一日她得知了自己堅定不移尋來的「陽哥哥」早在她身邊,而他的有心隱瞞,會讓她如何做?
「那就得視何事而定了。我最無法忍受的就是欺瞞,真誠以對是交往最重要的原則,沒有真誠的情誼,我情願舍棄。」她淺淺的笑意訴說著根深的執念,雙眸閃爍著澄澈無雜質的信賴。
輕柔的語氣透出堅定的宣示,這……又是他不熟悉的綠羅裙兒。
她依著他寬大的臂膀,仰著頭反問他︰「你會傷害我嗎?」
避少陽目光炯炯地回祝她,試圖從她話中探詢真正的含意。她知道了什麼?
「不就是要問我為何叫妳綠羅裙兒罷了,做什麼這樣認真的表情?」他點了點她的鼻尖,笑問。
「對我而言,很重要。」她想收藏的是他的真心,而非部分隱而未明的假意。
因為他時虛時真的言語教她難以捉模,愈是探索,愈覺惴惴不安。
避少陽仔仔細細地掃過她的眼、鼻、唇……至緊絞的雙手,他微微傾身,在她耳畔輕喃︰「妳該明白,這世上我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妳……」
「我知道,但我想了解你,不想隔層薄紗捉模不清。」曾經有過的熟悉與怪異感覺在這幾日在夜兒心底逐漸形成一股難以忽視的聲音,安撫不了的蠢蠢欲動,所以,她必須開口問。
避少陽輕描淡寫地帶過︰「我是瞧妳總愛穿綠衣衫,所以那日就月兌口叫出這個昵稱了。怎麼,妳不喜歡?」
「真的?」夜兒眨動靈活的大眼,為此巧合欣然一笑。「好巧!因為小時陽哥哥也這樣叫我,他的理由跟你一模一樣呢!」
「那就是我們英雄所見略同了。」他笑中有一絲歉然。
真相,他總有一日會說的,但不是現在;等到他將所有麻煩一並解決之後,他會以最誠摯的真心向夜兒訴說自己的情意與歉意。
「我喜歡!」夜兒心滿意足地吁口氣。他親口說的,她信!
避少陽搖搖頭,對她的執拗算是服了。
「走,跟我來。」
「去哪里?」她跟隨他的身影,走到街角的一處大商行。
是一間織坊吧!鎊式各樣織緞呈在眼前,撫模那織料的觸感與織花的多彩如生,她贊嘆聲連連——
「好漂亮啊……但是,你帶我來是?」夜兒欣愉的眼中閃著疑問。
「你不是想了解我的真心?」他臉上有著溫柔的笑意,牽著她柔軟的手走向商家。
布商看看管少陽,又瞧瞧黎夜兒,狐疑的眼神在兩人相執的手上轉來轉去。
「兩位公子,不知是——」織坊購料的多半是姑娘家,這樣脂粉氣濃的地方男子多半不願來的,何況,是兩個「牽著手」上門的公子。
莫非,這就是人們所言的「斷袖之癖」嗎?
「喂……」她扯了扯他的手,再怎麼笨也該知道店家看他倆的眼神已經變了,大庭廣眾之下招人非議不好吧?
要看隨他看去……管少陽看了她一眼,自得地左翻翻右看看。
你別在這兒瘋起來了……夜兒瞪著眼前這個沒啥羞恥心的男子,他不要面子,她還不想丟臉咧!我不理你了……
「等等啊,『義弟』。」管少陽拉住夜兒往外走的身子,咧開笑容。「義弟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總喚妻子綠羅裙兒?」
「妻……妻子?!」他……說什麼呀!
夜兒臉龐驀地紅通通的,轉出去的腳步又拉了回來,而且,很可笑地,她發現了商家似乎也松了口氣,大概是終于放心他們兩個是正常人吧。
「是啊,義弟應該知道『妻子』代表的含義吧?」管少陽長指拿起織物仔細地挑選。
「當……當然啊!那與織品何干?」她的眼隨他跳動的指稍觸動,彷佛他長指觸踫的是自己的肌膚……她驚嚇地搖頭,趕緊將非分之想晃出腦海。
長指停在某一匹綠茵似的織緞上,張開的大手緩緩撫過。
「因為那就是我鐘愛的妳——」他溫柔地送來笑意。「妳嫂嫂最愛著的綠羅裙,那一身碧茵風情則是我終生最想掬捧收藏的美麗,我的意思妳可懂嗎?」
腦海縈繞他似水柔情的話語,她撫撫耳畔,感受到的不只淺薄的情愛字句代表的含義,而是更深刻內斂的情感……彷佛用著溫柔的愛火來慢慢雕琢出珍貴的情愫。
「懂……」她喃喃道。他正以兩人所了解的話語向她宣告深遠的愛意呀。
綠羅裙……他最愛的綠羅裙呵……夜兒唇邊不自覺地浮泛盈盈笑意,看醉了管少陽的心。
商家雖然听不懂這兩位公子的話中玄虛,但他肯定的是這筆生意他做成了。
「啊!鮑子,你眼光真好,這可是最高等的織品……」
兩人玩了一晌午,管少陽怕夜兒大病尚未完全康復,身子不堪疲累,于是帶她用完午膳後就送她回房休息。
「那麼,妳就好好睡一覺,我晚上再來看妳。」管少陽幫她蓋上被,不忘殷殷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