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未深的小泵娘,很容易探出單純的心思啊。他搖頭輕笑。
這男子作什麼直盯著自己呢?
黎夜兒不自覺模模臉,他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該不會他發現了她的真正身份了?
黎夜兒趕緊偏過瞼,掩飾自己的驚慌——
雪表姊曾經說過京城繁華,各式各樣的人都有,當然不乏欺侮弱女子的歹人,為了安全,要她女扮男裝來保護自己,自江陵一路行來始終沒有人懷疑啊。
不,她得要更有力地反駁,不能讓別人看穿!
「我明明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怎麼這麼無禮,竟說我像女人?!」她雙眸泛出嗔怒的光影,努力讓自己的嗓音不因他的注視而抖顫。
喲!這小泵娘的脾氣還挺大的,這算是惱羞成怒?
「不像嗎?」管少陽雙手環在胸前,左看右看。「瞧瞧,膚若凝脂、絳紅朱唇、瑩瑩若水的雙眸……這麼娘娘腔的『男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你、太過分了!」不論她外表是否真如他所言,對首次認識的男子直言娘娘腔實太不客氣!
「我說錯了什麼?」他無辜極了。
江南男子多以俊秀著稱,而這位「頂天立地男子漢」更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柔順氣質,瞞騙別人一時可以,若真以為可以騙過識人無數的他,那就太天真了。
糟!他似是不相信……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可任人誣蔑?!」黎夜兒佯裝憤然地站起身,卻因方才耗力太多,雙腳虛弱無力——
「小心,」管少陽眼明手快地接住她。「妳剛撿回一條命,最好愛惜自己一點。」
「放開我……」黎夜兒不領情地推拒他,無奈自己的力氣太小,而對方的手勁又恁大。
「別這麼生氣,我是跟妳開玩笑的。」管少陽發現她的身子正好嵌進他的胸懷,而他為此竟有一抹快意,奇怪……
無妨,這個小泵娘喜歡玩男扮女裝游戲,他就陪她玩玩吧!反正一人游山玩水,自由是自由,可也缺了些樂趣,挺無聊的。
「這一點都不好笑!」夜兒瞪他一眼,沒有忽略陌生男子胸膛傳來的溫熱,她微微退了一步。
「因為在下自幼多病,所以看來比一般男子瘦弱,我想公子並非彼等短視輕浮之人,以外表來評斷一個人的好壞吧?」她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任,決定以另一種方式說服。
「想不到口才倒是不錯。」遵循女子無才便是德之人大多,造就許多無才的美人,雖絕艷,卻教人覺得索然無味,很難得見識到知識口才與容貌兼具的姑娘哪!避少陽以一種全新的眼光去看她。
他又盯著自己了!黎夜兒再次感受到兩道探索的目光,她清了清喉嚨道︰「不過,還是得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敢問恩公大名,以便日後登門道謝。」
「那倒不必。」管少陽俊臉一笑。「我只是不習慣看人浪費生命,管閑事罷了。」
呵,小泵娘舉止是怪異了些,基本的處事道理倒是還算可以。
「我才不是輕生。」夜兒再次重申自己的無辜。
「好好好,是我誤會了。」管少陽擺擺手,認輸道︰「妳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小鮑子』,為了別人送妳的訂情信物,可以連命都不要——」
「我說了不是訂情信物啦!」黎夜兒慍惱嚷道。
怎麼這個人就是說不听哪!
「哈哈!」管少陽被她既惱又無奈的表情逗得朗聲大笑。「丹田有力,我看妳身子似乎沒有大礙了,那麼就此告辭,後會……大概無期。」
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啊!
太可惜了,他還有要事在身。管少陽拂了拂衣袖,心情愉悅地揮了揮手,走向原定的路程。
森林蒼郁,鳥語花香,陽光疏落地透過林間葉縫,微風吹來,灑落一身的舒暢……如此美景該是令人歡愉,但——
被人無端打擾,想必再愉悅的心情終也無法持續太久。
「出來吧。」管少陽站定,眼角瞄至樹後的身影。
這麼蹩腳的躲藏功夫,還敢來跟蹤他?!
「妳是要自個兒出來,抑或是要我親自過去抓妳?不過,要是等我過去揪人的話,可就會很不好看哦。」
樹干後的人影動了動,接著探出了一張不好意思的臉龐。
「呃……不用勞煩恩公您,我自已出來就行。」黎夜兒漾著微紅的笑臉走了出來。
就知道是這個怪姑娘!
避少陽沒好氣道︰「我說,妳我無關無系,跟著我做什麼?」
「嗯……我……」黎夜兒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已的請求。
怎麼辦呢?她從未對人做過無禮的要求,因此感到十分困窘。
避少陽見她吞吞吐吐了半天還是沒吐出個緣由,不禁以銳利的眼神打量她。
看得出來,這姑娘跟蹤他是有其目的的,難不成自己看錯人了?
難道,她單純的外表其實包藏禍心?!
「妳究竟要說不說?」
「要……」終于,黎夜兒鼓起勇氣,慢慢地走到他眼前。「我……可否跟你一道走?」
「一道?」他像是听到什麼好笑的事般表情怪異。
走遍大江南北,不乏听見姑娘對自己求愛的請求,而同行——
這是什麼要求?
「是的。」夜兒不好意思地頷首。「不瞞你說,我這次出遠門是為了尋找故人,而我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位好同伴。」
她想過了,與其一個人漫無目的且又危險,不如找個可靠的伴同行,他……雖是陌生人,但以他會出手救萍水相逢的自己來看,應該是個值得信賴的同伴吧。
原來是找伴,這個姑娘還真大膽,以為自己身著男裝就萬無一失,沒人會發現了?還是方才待她太有禮,讓她對他有老實可靠的錯覺?
避少陽撇撇嘴。「我習慣一個人。」他雖風流,卻不下流,飛來的艷福,他向來不太喜歡。
黎夜兒听到對方冷硬的拒絕,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息散了大半。
「嗯……兩個人比較能夠照應……」她囁嚅輕道。
照應?!避少陽瞄了瞄只到他下顎高的她。
不是他看不起女子,而是這位姑娘一副縴瘦身骨,看來實在不太可靠。況且,他也不想自找麻煩。
「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需要妳照應的地方。」管少陽對她的提議沒啥興趣。
一個人要走要停多自由,他干什麼多帶一個大包袱?
「我不是這個意思!」黎夜兒急急解釋!「因為我不識路,所以必須找個可靠的伙伴同行,我知道公子是個好人。」
「所以妳就準備賴上我了?」管少陽覺得十分好笑,面對陌生人,她倒是很放心啊。「連不識路都坦白告訴我,若我真有禍心,妳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踐踏。」他覺得有必要「提點」這個單純的笨姑娘。
「啊?」夜兒不懂他為何突然冒出這句話。「什麼意思?」
「妳不覺得此地人煙稀少,僻靜極了?」他慢慢地走近她。
黎夜兒仔細一想,從方才至此時-整個林子里似乎沒有其它人。
「是有點。」她點點頭,但,還是不懂。
「妳出外遠行,身上應該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吧?」他再問,腳步未停,一步步接近。
「你是說盤纏嗎?」她直覺地模了模包袱。這跟與他同行有什麼關系?
夜兒不解地抬起頭來,竟發現他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已面前,距離不到一步的地方。
「公子?」為什麼他靠自己那麼近?
「懷疑我想做什麼?」管少陽邪邪笑道,大手握住她縴細的肩膀。「如果我現在掐住的是妳細致的頸子,妳該如何?」
夜兒不適地吞了吞口水,有點明白他現下想做什麼了。「不會的,你是好人,我不會看錯!」